问了几句,电话那头终于有个老迈的声音,说:“你,是我儿子的媳妇儿?我是你公公,已经到四九城了,你来车站接我!”
第40章 四十
四十唱着小夜曲的屠夫(六)
香静静唇边带笑,哼着歌儿,把指甲打磨的精致干净,又将甲片也贴了上去,假装自己的手是一双完美的艺术家的手,修长,白皙,可以拨弄琴弦,带来一阵阵悦耳的铮铮之音……这是她要面对的战场,这是她上战场之前的金鼓之声。
她精心地给自己化了个妆,又穿上了一身特别考究的运动服,看起来青春靓丽,活力四射。
收拾好了,她蹬上一双运动鞋,蹦蹦跳跳地就去了四九火车站。
要说王辉的父亲王仁,香静静就觉得这个名字讽刺得要命。跟王辉相比,王仁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者说……甚于王辉吧。
要是当年没有王辉给单晶晶讲述王仁怎么对待他跟他母亲的那些话……香静静想,她前世单晶晶也不会下了那么草率的决定,与王辉认识一年就结婚。她也不会那么轻易被他欺骗,以至于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只能被他控制。
真是……同情心泛滥到无药可救的圣母病。
她自嘲一笑,眼睛却在人群中搜索着王仁。
王仁,王辉的父亲,被王辉一镐头刨了个大疤出来,早几年就把原配妻子折磨死了,这七八十岁了又娶了个五十来岁的阿姨。做单晶晶的时候,香静静是见过这个老东西的,而他在见到她的时候就跟王辉说:“这女人瞧着蛮有主见,不是很听话嘛。”
那时候她傻逼兮兮的以为自己只要听话,顺从,贤惠,温柔……做到这些就足够了,可事实上,这些只是她圣母病发作的一个症状而已。
之后她做饭,王仁也挑剔:“不如阿辉的妈做的好吃啊,做得也慢,哪里像是个好女人呢……啧啧,不行不行,这样子可不行,我可不放心阿辉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呢。”
然后她就拼死拼活,早上四点半起来伺候他们父子两个。
结果王辉却说,那是个老畜生,老东西不值得对他好。
王仁曾经做过的恶事可以说是罄竹难书。他比王辉还恶劣,而王辉是造成了人命,他则是不弄死你,偏偏往死里熬你。
王辉给单晶晶讲了王仁的那些事。
王仁在工厂上班却是一分钱不给家里拿的,而王辉的母亲,王仁的妻子是个农村妇女,她没有工作,只是靠着农忙时候给人帮忙过活,自己也种了两亩地,家里屋前屋后也有些蔬菜水果……就靠着这些,她一个女人扛起了家庭的重担。
而王仁呢?
曾有一次,下了夜班回家,脱得光溜溜的就在王辉面前跟他妻子做起了那事儿,不管她怎么哀求都不行,做完了,他光溜溜的,翻身就睡,也不擦也不洗。第二天一大清早起来,他仍旧光溜溜的,也不管家里还有个半大小子,也不管自己妻子是不是辛苦,他遛着鸟一路倒了厨房,看到刚刚做好的粥跟饼子,自己西里呼噜地吃了一肚子,回头就抓了一把煤灰丢进了锅里。还笑:“让你们吃,吃你们一嘴煤灰!老子在外面辛苦,你们还有脸吃!”
还有一次,他下了白班回到家里,看见老婆在家里收拾院子,心里登时无名火起,一脚就把她踹翻在地,脑袋磕在地上的铁锹上,磕出了一个大口子,他倒是看着直乐呵,拍着巴掌地回了屋子,不一会儿出来,拿了根皮带,狠命地抽了老婆十几下,抽得她体无完肤了,才自己也累了,才停了手,又不许她进屋,只叫她在外面跟看门的狗在一个盆子里吃饭,吃的自然也是狗食。
还有一次,还有一次,还有……一次。一次次的折磨,直到王辉的母亲忍受不住,终于撒手人寰。
王辉曾经给她讲述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让当时的单晶晶心惊肉跳,她也就更同情王辉,于是被王辉控制得更紧更紧。
香静静眯了眯眼。
无论是王辉还是王仁,这两个人,没有一个可以逃脱制裁——就算法律不制裁,可是不代表她不对他们进行制裁。她,可是拳击冠军,一拳头能打飞一个不足75公斤的大男人,一脚能踹飞一个体重不到90公斤的大汉……而王辉跟王仁,他们两个捆一起又有多少呢?她冷冷一笑,冲着目标人物王仁走去。
看着眼前的女人,王仁还是吓了一跳的。
这女人长得比画片上的女人还好看,好看好多好多,这样的女人……啧啧,儿子根本就养不住哦!
他摇了摇头,在香静静的引导下上了小汽车。
“这车很气派啊,不错吧,贵吧?”王仁想,这是自己儿子的车,她这小娘们开着,就要跟自己儿子感恩戴德,到时候自己多几句嘴,再住在他们家里……啧啧,日子可不美哉?要是能把这小娘们糊弄上手也不错……只是他人老了,没那个体力……啧啧,太失算了,早知道该把他自己的婆娘带来的。
老畜生这么想着,却听到儿媳妇说:“嗯,挺贵的,要五十几万吧,我拍了两张照片才赚到这辆车。”
说完,香静静瞥了王仁一眼,笑道:“我之前把自己的照片寄给电视台了,电视台的人看了说很不错,就让我去拍照啊,我就去了,谁知道是个广告。”她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不得不说啊,我说那个谁……对了,王辉说叫你老畜生,我觉得这不大文明,不如我就叫你老东西吧,啊?”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王仁气得哇哇怪叫,伸手就要打香静静,谁知香静静手一抬就把他的爪子握住,嘎嘣一声就给掰断了,“哎哟!哎哟哟!”
“别叫唤了,就是骨折了,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打个石膏。”香静静冷哼一声,“你是不知道吧,王辉没跟你说?”
王仁没吭声。
她继续说:“那真是他的不对了。他真个没告诉你,我在米国是拳击冠军?实际上我还学过散打跟泰拳,跆拳道倒是没学,其实不大实用,还是散打跟泰拳实用啊,哪儿都能用……哪儿,都能打。”
这句话,说得王仁也是冷汗直冒。
其实王仁上了年纪,感官都退化了,他的疼痛感也不是那么厉害,但是……儿媳妇这几句话说得真是太吓人,他顿时觉得心里发冷脊背发凉。
不多时,车开到了医院门口。
香静静拖着王仁进了医院,一路上高喊着“急诊”。
急诊室里忙碌着的医生即刻过来处理王仁的手腕,可是,香静静却冷冷地看着这位医生。
这位医生原本在外科,后转到的急诊室,她已经确定好了才做出了今天这番举动……这个,曾经给单晶晶验伤之后说是轻伤的医生。
她走过去,轻声问:“大夫,你原来不是在骨伤外科吗?”
这位医生一愣,整个人就像是僵硬了一样,慢吞吞地扭转了脖子去看她。
医生不到四十岁的脸上爬满了皱纹,他的眼睛浑浊,嘴角下耷,手腕上还有个狰狞的疤。他用一种不太自然的声音,回答道:“啊……我要求调动到这里的……调到急诊,我才能多干活……多干活好啊,多干活好……好啊!”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可是他的表情看起来却并不好。似乎……这个医生已经只剩下工作这个生命意义了,而其他的任何事情,包括香静静的美貌,都不能让他多看一眼——工作,抢救病人,这些才是他应该注意的,而其他的一切,完完全全不在他的眼里。
香静静皱了皱眉,决定找人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说的是柳大夫啊,”被问到的护士摇了摇头,“唉,你不知道,几年前柳大夫因为做了一件错事,一直特别自责,就……唉!”
护士说:“就是当年那个单晶晶的案子,被家暴致死的那个。她一开始被家暴在我们医院验伤就是柳大夫给做的,她老公又是哭又是求的,发誓保证不再犯错,柳大夫一时心软就给遮掩了过去,结果……单晶晶又挨打了之后就……唉,要说不怪柳大夫吧,我这话是嘴不对心,但是要说怪柳大夫吧……这种事,好多验伤完了的女人回头还要找医院跟大夫的麻烦,说是夫妻问题,不用咱们插手的……也是左右为难。”
香静静眨了眨眼,脑子里思索了许许多多的言辞跟报仇的计划,最后,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