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这句话说出口,蒋氏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她放弃了挣扎,面如死灰地瘫倒在地。赵从善的事在今天之前一直没被人发现,一是没人会去怀疑一个才七岁的孩子,二是她一直在帮儿子做遮掩,可是今天,什么都没了。
孙氏从刚才听见凶手是赵从善时,就一直呆木木的,直到赵老爷说出那句话,她才猛地回过了神,看着被临诀抓在手里的赵从善,却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么小一个孩子,是怎么对她的丈夫和女儿下手的。
孙氏心情无比复杂,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恨了,对着那张她曾经同样十分疼爱的脸,她更不知道自己忍不忍心下手为丈夫女儿报仇。
临诀可不会管这一屋子人有多纠结,他提着赵从善,对赵老爷道:“这孩子我有用,就带走了。”
“不行!”蒋氏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挣开了绳索拔出了塞进嘴里的破布,扑到了临诀面前,她哭喊道:“求求你放过平儿吧,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也不懂,我以后会好好教他的求你了!”
赵老爷连忙让人把蒋氏拉下去。
他对赵从善如今的感情也很是复杂,看着那个被临诀提在手上不断挣扎、表情狰狞的孩童,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宠爱了七年的孙子。这一天明明还没过,却叫他觉得比过去的一年还要漫长,赵老爷疲惫地靠坐在椅子上,又看了一眼赵从善,才对临诀道:“您、带他走吧!这个孩子从根上就坏了,教不了了。”若早知道他是这样一个祸害,真该在他出生时就将他掐死。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他死去的长子,是再也回不了了……
赵老爷从头到尾只说到自己的儿子和孙女,半句都没提起那几个无辜被害的下人。
临诀丝毫不意外,他闻言微微颔首,提着赵从善走出了赵家。
他出门时,雨已经停了,阴云被风吹散,露出明亮的月色。
临诀就这么提着赵从善,迅速出了铭秋城,路上赵从善还在不断挣扎,嘴里重复的无疑就那么几个词。
“放开我你这个坏人!等我爹来了他不会放过你的……我爹一定会救我的,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临诀提着他的腰带,将他转了圈。
赵从善身体被迫弓着,头朝下,连昂起头骂他都困难。
临诀幽幽道:“你最好听话一点,免得吃苦头。”
他话音刚落,一道狂风忽的从他身边卷过,他下意识闭上了双目,等他睁开眼睛,拎在手里的赵从善已经没了,迎接他的只有一声含怒的质问。
“你怎可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消失多日的廉贞神君此刻正单手抱着赵从善,另一只手握剑指向临诀。
月华如水,落在他白色的衣袂上,飘逸如仙。
临诀转念一想,这形容似乎不太对,廉贞本就是仙!他目光落在廉贞脸上,笑容里便自然而然地带出几分兴味,“多日不见,道长美貌依旧,只是……那道白练是怎么回事?”
此时廉贞脸上确实挂着道白练,宽度不长不短刚好遮住了他的双目,两道白色的飘带垂落身后,恰好叫临诀看见了。
廉贞沉默。
临诀目光一转,笑道:“神君戴着这个,莫不是害怕看见我这张脸?你离开的这几天,就是为了弄这条白练?”
廉贞握在手里的剑微微一颤,这回倒是直言不讳地承认了,“是,我就是怕见你那张脸。”
“啧啧。”临诀十分可惜,又少了一个调戏道长的工具。他看向被廉贞抱在怀里的赵从善,接着道:“不知道长可否将那个孩子还给我?”
廉贞追问:“你想对这个孩子做什么?”
临诀道:“这孩子作恶太多,最好杀了干净。”
听他果真要杀了这个孩子,廉贞冷冷道:“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恶?倒是你,对着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下手,果真是邪到了骨子里!”
听到廉贞要护着自己,赵从善立刻紧紧地抱住他哭诉起来,“叔叔救我,那个坏人把我从家里劫出来,还想杀了我呜呜……你救救我……”
见廉贞安慰赵从善,临诀道:“人间不比天上,道长涉世未深,恐怕还不知道,有些人垂垂老矣仍心怀赤诚,有些人小小年纪却罪孽缠身,善恶是不分年纪的。”
廉贞闻言心中有些犹豫,但下一刻,他听见怀里的孩子稚嫩的哭声,那点犹豫顿时就散了,一个是骗过他数次的邪神,一个是才几岁的幼童,谁更值得相信无须多想。
他抱紧怀里的孩子,面朝着临诀的方向,冷冷道:“这么小的孩子,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临诀道:“这么说,道长是打算护着这个孩子。”
廉贞抱着赵从善,双目被白练遮住,薄唇在月光下抿得几乎要成一条直线。
临诀:“我也便只能硬抢了。”话音刚落,他欺身而上,伸手抓向了赵从善。
廉贞虽然看不见,但他到底是仙人,轻易就能从周围灵气的变化中感知到临诀的行动,知道临诀要从他手里把孩子抢回去,他单手将孩子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持剑荡开临诀的攻击。
他身上仙力虽然充沛,但双目无法视物,又要分心护着赵从善,根本打不过已经恢复修为的临诀。没过多久就被临诀一掌击中了胸口。
仙邪之间的力量本就相斥,上次临诀被廉贞剑气伤到就难受了几日,这回廉贞被临诀打了一掌,那股属于邪神的力量击碎了他的护体神光,闪电般刺入了他体内,体内两种力量剧烈冲撞,几乎是立刻就逼得他吐出口血来。
临诀见打伤了廉贞,立刻收回了手,“你怎样?”
廉贞眼睛看不见,耳朵却越发敏锐,听出临诀话里透出的关心,他狼狈地退后了几步,抱着赵从善转身遁走。
第32章
“你叫什么名字, 家住哪里?”确定临诀没有追上来之后,廉贞把白练隐去,低头将怀里的孩子放下,耐心地问他姓名。
赵从善抬头道:“我叫平儿,今年七岁。”
廉贞之前眼睛看不见,现在摘掉了白练,以他的眼力, 立刻看清了赵从善身上萦绕的淡淡血气。
而只有手上沾染了人命的人,才会有这种昭示不祥的血气。
廉贞心头疑云顿生,难道临诀说的是真的。不, 那个邪神之前骗了他那么多次,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还能有真的?
但这孩子身上确实带着血气,廉贞犹豫了一瞬, 对上面前这张还挂着泪珠的稚嫩小脸,决定见机行事。
“你父母呢?他们在哪里?”
赵从善吸了吸鼻子, 对他道:“我爹出远门了,只有我娘在家。叔叔你是个好人,你能带我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