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疲惫不已的侍卫们纷纷精神一振,挥刀的速度也快了几分,一路打一路往静王所说的方向而去。
果然,越往那处走,周围的邪物越少,甚至有机会稍稍松懈。
严东锦身为侍卫长,出的力最大,身上受的伤也最多,精力早就耗尽,不过是为了静王的安全勉力支撑罢了,如今扑上来的邪物少了,他终于有机会休息一会儿。
不过身在如此险恶的山谷之中,所谓的休息也不过是停下手,稍后再接替其他兄弟罢了。
黑暗之中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他们一直朝着静王先前指出的方向前进,没过多久,那比先前暗淡许多,但比起烛火来依然明亮数分的符咒金光就照出了几棵枯萎的树木。
他们沿路往前走,脚下土地越来越软,遇到的邪物也越来越少,到最后竟是一头也没有了。
静王祁朔越发坚信自己之前的判断,他仍将武器紧紧抓在手里,嘱咐侍卫不要放松戒备,又往前走了数步。
迷雾笼罩中的无回谷一片寂静,他们一行人发出的动静就格外响亮,然这稍显凌乱的脚步声和微微喘息声里,忽然插进来一个陌生的男音。
“前面有人吗?”
这陌生的男音悦耳无比,甫一出现,就好似一道清泉涌入了众人心田。
静王微微失神。
严东锦一愣过后,道:“这鬼地方竟然还有人活着?王爷……”他话未说完就顿住了,怎么可能有人独身出现在此地,联系起这数日来众人经历的一切,他登时打了个寒颤,莫非那是妖魔设下的陷阱,先引诱他们过去好一网打尽?
见静王抬脚就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严东锦立刻劝道:“王爷三思,此地太过古怪,谁知道方才说话的是不是人?”
静王沉吟道:“东锦,本王知道你的顾虑,只是对方若真是妖魔,大可直接杀了咱们,何必费力支开那些邪物,又装作凡人引诱咱们?”
严东锦立刻道:“谁知道这些妖魔鬼怪是怎么想的。”
可祁朔自有他自己的考量,“声音离得这么近,如果对方真是妖魔,咱们还能逃得了吗?”
严东锦顿时哑然。
静王道:“如果对方真是受困的凡人,他手里肯定有克制那些邪物的法器,咱们这一行有利无害,如果对方不是凡人,而是拥有大法力的仙师,那……”
严东锦这才明白自家王爷的意思,无论如何,这一趟都必须走,他们根本避不过去!
说服了这几个一路忠心耿耿的侍卫,静王也是松了口气,他扬声朝着那边道:“我们是误入此地的客商,借着先祖留下的神物才得以存活,你是谁?”
须臾,那人回道:“受了伤的江湖人,若各位空得出手,可否搭救一二?就在你们面前约莫二十步远的地方。”那团金光在迷雾中就犹如黑夜中的烛火,虽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部分,但处在黑暗中的人,隔上老远都能瞧得见。
静王听声音轻缓,倒听不出任何受伤困窘的意思,便道:“阁下且等着,我们这就过去。”
静王等人果真数了二十步就见着了声音的主人。
那人就躺在一棵巨大的枯树下,黑衣上的暗纹在金光的照耀中显得光彩熠熠、精致无比,更令人叹服的是他的脸,明明苍白憔悴,却揽尽人间姝色,偏偏又没有半分女气,在金光中不但没有模糊半分,反倒更加俊美得令人惊心动魄,叫人只看上一眼就目眩神迷,不知今夕何夕。
饶是阅尽美色的静王也睁着眼睛愣了好半晌,才在那人泛凉的目光下醒转过来,可人醒了,心却兀自跳个不停,那几乎透出胸膛的跳动声,比他这个主人还要直白地道明了自己的心意。
静王面上发烫,幸好在金光的掩盖下并不显眼,他立刻不顾身份地蹲下身,双手在衣上擦了擦才把躺在地上那人扶着坐起身。
手指按在对方肩上时,也不知是先前砍邪物砍得太累还是心中太过紧张,竟然颤个不停。
“这位公子伤了哪处?本……我身上还有些上好的金创药,不如……”
临诀心口疼得厉害,也懒得与这人多费唇舌,直言道:“不必,你们做驾步辇将我抬出去便可。”若不是心口的痛楚得等天明才过去,朱槿来了也没用,他才不必躺在这儿。
见临诀面上冷淡,静王下意识道:“可此地太过凶险,手下又没有砍树的斧子,不如我背……”
临诀淡淡瞟了他一眼,“我有法子带你们出去。”
闻言,静王等人皆是大喜,就凭这人受了伤都能安然无恙地躺在这儿,他们就没理由怀疑他说的话。况且,他们也别无选择了。
片刻后,两名侍卫拔出身上仅有的短刀一下下地砍树,另两名侍卫脱下外衣撕出布条,将砍下的树干捆扎起来,其他人则负责警戒。
临诀见静王乐意扶着自己,索性将自身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余光瞥见他不停哆嗦的小腿,不甚在意。
静王万万没想到这美人竟然那么重,然而对着临诀那张脸,他实在不愿失了风度,只好示意严东锦在背后帮忙搀一把。
静王的这几个侍卫身上都带着伤,动作没以前利索,一个步辇做了许久,好在那符咒的金光虽然暗了,但离彻底熄灭还有许久,而现在他们找到了领路人,心知再过不久就能出去,心里怀着希望,气氛也就不像之前绷得像张拉紧的弓弦了。
趁手下做步辇的功夫,静王犹豫了片刻,对临诀道:“我姓祁,单名一个朔字。是……”他顿了顿,还是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说了出来,“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客商,而是五年前被分封到西南地带的静王。”。
京城里成年的皇子都死了,眼前这人身上带着龙气,身份不言而喻,若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对方的身份,临诀也不会主动开口。他道:“我叫临诀。”
见对方面色依旧淡然,静王沉吟了一会儿,赞道:“是夕夕成玦的玦么?好名字。”
临诀:“不,是诀别的诀。”
第26章
这名字寓意可不算好。静王心中闪过这一念头, 但不忍说出来…
没过多久,步辇就做好了,条件有限,这临时做出来的步辇粗陋无比,好在还能抬人。
临诀一手挥开欲要搀扶自己上步辇静王和严东锦。自顾自坐了上去。“趁我身上的血味还没散干净,赶紧走。”
血味?静王一行人闻言一愣,那四个做步辇的侍卫却不由自主地上前抬起了步辇, 等他们回过味来时,人已经抬着步辇走出了好几步。
无回谷虽然诡谲凶险,但其实地形并不复杂, 一旦没了迷雾和潜伏在其中的邪物,这无回谷也就和寻常山谷没什么区别了。可对绝大多数误入无回谷的凡人和妖魔而言,这谷中无所不在的毒雾,就是最难过的一道坎。
在临诀成为邪神之前, 这无回谷曾是他一个人的猎场,他对这里自然熟悉, 别说眼前只有一些遮挡视线的迷雾,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完好无损地走出去。
他坐在步辇上,漫不经心地指点了几次方向,就带着静王等人安然无恙地出了无回谷, 期间没有一头邪物撞上来。
一直到走出无回谷,见到外头圆满的明月,静王等人一路高高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这一路,太难了!”严东锦等护卫此时累得几乎睁不开眼睛, 却不敢随意找个地方休息,只因这一路上他们在山野中行走时,遇着了无数妖邪之事,好端端一块石头忽然变成食人的妖魔,那些路边的看似寻常的花草突然就胀大无数倍,花心张开能将人活活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