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略略看了她一眼,道:“那本督放下你,去拿黄金?”
鸳鸯轻咳一声,道:“大人,你现在抱着的不仅仅是妾身,还有咱们的孩子。”
雨化田身子微微一僵,大概是听了那句“咱们的孩子”,但不得不说雨化田心底还是暗暗高兴的——也觉得这个前世殒身之所并不是那么冰冷,令他心生抗拒。到了甬道的尽头,面前两条通道,一条被黄沙淹没,一条却是珠光璀璨,两边安满了夜明珠,地上铺着大理石,待雨化田走上去以后,就清晰地倒映出他们的影子。鸳鸯轻声道:“大人,你放我下来,我想走走看……”
“……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
“大人,不是我想玩,是他想玩。”鸳鸯嘻嘻一笑,问道,“大人,你猜,咱们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雨化田身子一僵,立即将鸳鸯放了下来。
虽说经历了数百年,可大理石表面仍是光滑的很,雨化田不禁伸出手半搂住她的腰,道:“仔细一点。”
鸳鸯一面捂紧嘴巴不说话,一面看着大理石上自己的倒影——确切地说是自己和雨化田的倒影。他们紧紧挨着,身子贴着身子,雨化田那月牙白的衣摆不住地打着旋儿,映在大理石上格外好看。
雨化田将耷拉下来的面纱解下来,又顺手将她的长发掠到脑后。鸳鸯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心思却不在自己身上……走了十来步,雨化田便拉着她的手站定在一间宫室之前。雨化田的神情也从未有过地凝重起来……
鸳鸯不禁心底害怕——雨化田的样子仿佛那宫室之中藏着一个强大的敌人。而这个敌人是雨化田也无法对抗的……鸳鸯心生退意,对雨化田道:“大人,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去别的地方……”
可雨化田却冷笑起来,他的冷笑在这寂静的故宫之中尤为清冷可怕。
随着“吱呀”一声,宫室的门被推开了……可是鸳鸯什么也没看见,因为她的双眼被雨化田用解下来的面纱蒙上了。鸳鸯身处地宫,视线又被完全遮挡,心里未免有点悬,她道:“大人,你要做什么?”
雨化田将鸳鸯扶到一边,依着甬道的两壁站好,道:“在这里等我。”
然后他独自进了宫室。这间宫室藏数百万,显然是西夏国的御书房所在。雨化田仿佛对此地很熟悉,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张桌案之前,然后挥开一具森森的白骨。那白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被蒙着眼睛的鸳鸯不由问道:“大人,这是什么声音?”
雨化田道:“东西掉地上了。”
“……大人,你在做什么?”
“……大人,你会不会丢下我不管?”
……
鸳鸯问了很多个问题,雨化田虽然是懒得回答,但是,每次都哼一下,或者哦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鸳鸯眼前的那块布终于被拿下了。她眼前站着雨化田,而雨化田身后的那道宫室的门却被关上了。鸳鸯好奇地看了一眼,但之前说了太多的话,已经让她感觉到了口干舌燥,所以她并不打算废话。再看雨化田的样子,应该是要离开此地了。鸳鸯求之不得,在故宫中多待一刻,她的心就不安一刻。
她总觉得此行不会那么顺利。
雨化田也仿佛有些焦虑,他索性一把抱起了鸳鸯要离开皇宫。然而……就在此刻,皇宫一阵地动山摇!镶嵌在甬道两旁的夜明珠不停地掉出来,有些直接朝雨化田砸来!所幸雨化田武功高强,这些夜明珠并不能近他的身……只是,随着这阵动静,一道阴森恐怖的低啸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活生生掐断在喉咙中一般!
这是什么声音?不、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是风穿过那些甬道和那些骷髅发出的声音,声音戛然而止,那也就是表明——风被隔断了!出口……被堵上了!
明光也在一点点地消逝……
由远及近。
到了最后,只剩下零星布满地面的夜明珠的幽暗光芒。
若说之前的声音带给鸳鸯的是可怕,那么现在……是彻底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屋漏偏逢连夜雨,也是冤家路窄,就在这样的当口,原本走在他们前面的三人转过身来。
“……大人,放我下来……”
雨化田闻言,倒是没说什么,将人放下来以后,拉着她坐到了一个堆满黄金的箱子上。对面三人正是一同到地宫里来的赵怀安、凌雁秋、素慧容三人。赵怀安要去的方向也是离开的方向——但是,他也是晚到了一步,出口已经被彻底封闭,隔绝了地下皇宫与外界的联系!
“这是怎么一回事?”素慧容有些讪怕地问凌雁秋,此时此刻,她依旧站在凌雁秋身后,并未将身份暴露。赵怀安也寻了一处地方坐下,招呼两人过去,道:“出口此刻被机关封闭显然是被人动了手脚。”
凌雁秋接着道:“黑风暴一甲子一遇,等他过去后,将会吹开覆盖在皇宫顶上的风沙,而这被埋于地下的皇宫也有一个时辰重现天日的机会。”
“一个时辰?”素慧容惊讶地道。凌雁秋轻“嗯”了一声,道:“不错,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有另外一场风暴来临。到那个时候,地下皇宫将会被重新掩埋。”
“难怪……一甲子一遇的机会并非人人都能遇上,而两场风暴相隔的时辰又是这么短……难怪世人都不曾得到这里的宝藏。”素慧容又道,“可是自从我们进入皇宫距离现在不过两刻钟的功夫,这出口不是被风沙所封闭。那又是……被谁人动的手脚?”
素慧容话音刚落,赵怀安两人同时看向雨化田。却见那雨化田正气定神闲地坐着。
鸳鸯从赵怀安他们的眼底看出了他们对雨化田的怀疑,但是,鸳鸯不认为雨化田会做这么大的手脚。这时,顾少棠和常小文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顾少棠骂道:“一定是你拿宝藏的时候碰到了什么机关!现在好了,拿了宝藏又如何?!我们都要死在这个鬼地方!”
“你给我闭嘴!我不是和你说过了,除了大堂里还有一些金银珠宝,两边耳室已经被人洗劫一空!早就有人在我们之前将宝藏运走了!”
“哈哈哈,常小文之前不是你说的,还没有人从这里运出宝藏!现在又说宝藏被人运走了,你骗鬼呢吧你!”
“信不信由你。”常小文哼了一声,然后走到赵怀安他们边上。顾少棠也跟着走上去,道:“好。我暂且相信你。可是,这皇宫常年埋在黄沙之下,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将这里的宝藏运走?”
几人相谈之间,又将目光转向雨化田的身上。
顾少棠更是“霍”地一下起身,拿关刀指着雨化田,道:“死太监,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众人只见那雨化田脚尖一动,地砖立即碎出裂缝来!而紧接着一块石子就冲着顾少棠的脑门飞去!虽然赵怀安拿长剑挡了一下,石子仍是划过了顾少棠的脸,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弄死你们几只蝼蚁,我需要做什么手脚吗?”雨化田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仿佛他们真的是他嘴里的“蝼蚁”。鸳鸯倒是有些怜惜顾少棠,那长长的一道血痕她看着都疼……要是留下疤……
这时,凌雁秋从怀里取出一瓶药膏递给顾少棠,道:“抹上,不会留疤。”
雨化田见了,便眼底带了一丝笑容,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素慧容。素慧容脸色煞白,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凌雁秋似乎有所察觉,侧首问她:“你怎么了?”
素慧容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没什么……我给你的药,你怎么给别人用?”
“喂!出去以后我还你百八十瓶的,看你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吗?!”顾少棠到底是个女孩子,自然爱美。拿了药哪里有还给她的道理?素慧容苦笑,心道,这种西厂秘制的药,非但能祛疤,还能废掉的经脉续起来……你以为百八十瓶这么容易!
凌雁秋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来,道:“小孩子。”随后又将她的长发捋在手中,道,“你看你,头发又乱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如果不能出去,至少把自己弄的好看一点。”
素慧容也没答话,反而是露出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来。
凌雁秋从未见过她这么笑,一张本就绝艳的脸恰如一朵在黑夜中盛开的海棠。凌雁秋轻轻地将她长发盘起,叹道:“你原不该和我一起来的。”
素慧容不再说话,她只是静静地感受凌雁秋的手指穿过她青丝的感觉。刚刚她拿出伤药的那一刻,督主应该就知道自己背叛了他……不管出不出的去,她都是死路一条。她想起那个年幼孤苦的雪夜,想起后来遥遥无期的残忍训练、漫漫不见尽头的杀手细作生涯……直到她在西厂的私牢里遇见凌雁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