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酗酒如命折磨的他们苦不堪言,塞尔维垂涎已久的钢琴终于到手,她却没有笑——或者说,自从母亲走后,她就再没有笑过。
看到那架钢琴,父亲喝了一夜的酒,从那后,便逼着他们去练琴,他由父亲亲自教导,也经常挨骂,姐姐也没好到哪里去。
后来姐姐常常带着他逃跑,那是他最高兴的时候,虽然回来之后会被父亲打得体无完肤,但那种自由奔跑的感觉却是如蜜一样甜。
但在一次逃跑中,父亲为了追他们,跑下了山路,冲到了马路上,却不想撞上了一辆车,他对那个雨夜的印象很深,但塞尔维应当更深,因为最终是她出面把父亲带到医院,解决了这一切的事情。
她一定不喜欢那个夜晚,布莱恩也不喜欢,从那一夜之后,塞尔维就像变了个人,对他严厉比父亲更甚。
他再没有体会过自由奔跑的感觉,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
他和姐姐第一次的巡回音乐会就要开始了,他在母亲买来的庄园里为此做准备练琴,忽然有人扣门,家里奇异地没人,他只要前去应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面色焦急的女人。
“你好,我迷了路,”她撑着遮阳伞,彬彬有礼得像是上个世纪的贵族,迷路的窘境不能折损她的风采半毫,“能不能借您的电话一用,我的手机关机了。”
他当时愣了愣:“手机?”
“是啊,”她挥了挥手里的小盒子,迟疑问道,“你不知道手机吗?”
布莱恩摇了摇头。
有些人一出现就能抓住所有人的眼球。
布莱恩想,如果世上真有魔镜,那么在被问及世上最美艳的女人是谁的那一刻,魔镜别无选择,只能回答她的名字——艾琳艾德勒。
……
“音乐会的下半场开始——”夏洛克走过去敲了敲钢琴,“钢琴家就有些奇怪了。”
克拉拉想到了表演水平有所波动的那段表演,他指的应该是这一段吧。
“有一段的节奏和情感出现了迟钝,她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那么一定是外物作用——”
“等等,为什么她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克拉拉问,“犯错总难免的。”
“噢,普通人犯错肯定是难免的,”夏洛克语速快起来,“不过她有严重的强迫症,并且控制欲旺盛,演奏时失误刚出现,她先是皱眉,接着瞪了一眼大提琴手,并且每次乐曲间奏时都会细微地调整座椅位置和乐谱的位置,刚刚我去他们休息的地方看了一眼,钢琴家的所有东西都是按照大小和形状来排列,桌上的唇彩按照颜色排列的,一整排非常整齐。”
“一个强迫症,在一场重要的音乐会中出现失误,怎么可能?”他继续说,“何况还不是一点失误,那一段的表演的失误部分持续了六秒。”他指了指克拉拉,“外行都听出不对劲了。”
克拉拉:“……”就你懂行。
小助理停止了抽泣,呆呆地看着夏洛克:“确实……塞尔维她,她有很严重的强迫症和控制欲。”
钢琴手听到这句话,非常明显地皱了眉,连他父亲也是转过了头,显然被钢琴家的强迫症危害不少。
夏洛克继续说:“那么她的迟钝从何而来?为何休息二十分钟后反而使她的感觉更迟钝了?”
克拉拉鬼使神差地喃喃说道:“下药……”
“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夏洛克瞥了她一眼,克拉拉说完这个词后的脸色不太自然,他继续说,“但是心理素质强大的钢琴家还是继续了演奏,接着就到了最精彩的返场。”
尸体已经被刑侦人员收起,他则站在尸体原本被挂起的地方,眼神淡漠,场景莫名诡异。
“让我们再看一看第二次返场的场景,”他挪动步子,小心地避开了地上的血迹,往舞台侧方走去,“返场曲目结束,她就这样往前走,身后跟着她的弟弟,走到了这个陷阱之中。”
夏洛克看他一眼:“而这位大提琴家——”
……
大提琴家对艾琳非常有礼貌,艾琳小姐是英国人,据她说,最近来加拿大度假,来的路上经过了此处,于是决定来这儿游玩,但走着走着就和朋友走散了。
布莱恩很友好地邀请她进来歇脚,在交谈的过程中,发现对方是个非常有思想的女性,腹有诗书,并且见识广泛,脑子里有许多有意思的故事。
这对于被封闭在家,但一心向往外面花花世界的布莱恩是个不小的诱惑,一下午的交谈,布莱恩已将艾琳小姐引为知己。
从那以后,艾琳小姐就常常来拜访他,并且在布莱恩刻意的约定时间中,艾琳每次都成功避开他的姐姐和父亲。
那是布莱恩过得非常快乐的一段时间,艾琳让他的见识骤长,他为艾琳拉的曲子,是他练琴这些年来最活泼的曲子。
塞尔维和父亲也称赞他,他的曲子里饱含情感,和从前的僵硬截然不同。
在一次次的交往中,艾琳小姐知道了他的处境,对此,她几乎是一下就察觉到了布莱恩心中的苦闷。
“可怜的布莱恩,”艾琳遗憾地说,“怪不得你那么好奇我的旅程,原来是因为你无法亲自来一次旅行。”
布莱恩的眼光黯了黯,艾琳小姐一向如此直白,只是这一次的直白让他格外难堪。
“我……像是一个不健全的人。”
“当然,”艾琳的语气依旧惋惜,“这个世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儿,你没有亲眼看到过哪怕一桩,你的人生当然是不完整的。”
布莱恩有些烦躁:“我非常向往火车轮船所穿过的土地或海洋,但我没法亲自去看一看这个世界!我简直——”
“太可怜了。”她替他补充,“你难道没向你的父亲请求过吗?”
“是的,我请求过,我当然请求过,”他有些激动,“所以才有这次的巡回音乐会啊!”
“嗯……很不错的旅行,”她笑着说,“虽然在我看来,这只是换个屋顶继续演奏乐曲,天空与你无缘。”
“艾琳小姐……拜托你,”他痛苦地说,“别说了。”
“我一向如此,”艾琳起身,“布莱恩,我没有揭你伤疤的意思,只不过,我是为你不平,为你愤恨!”
这个词打动了他,他抬头看着艾琳。
她看了看时间,说道:“非常高兴和你交流,我本来打算邀请你和我继续旅行,看来是无缘了。下礼拜我会打道回英国,这算是我们的诀别了。”
艾琳小姐很是可惜:“希望你早日逃脱这个牢笼。”
“艾琳——”他一顿,拉住艾琳的手,然后猛地松开,轻咳一声,“呃,艾德勒小姐,你……你不能在离开前再来拜访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