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看上这只狐狸了!
李睦在榻上翻身一滚,把脸埋在被褥里哼哼唧唧,又是长吁又是短叹。
她从来都不信一见钟情,就连日久生情,在她身上也未必能说得准。可却会在某个瞬间,忽然觉得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
比如说,周瑜看着她在下邳城头调整弓弩,最终射出那一箭时眼中爆出的光彩。再比如……周瑜把盘子里的肉往她面前推的那一刻……
李睦从被褥里里伸出头来,长长呼出一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又翘起来。
罢了!睡觉!
躺平了便渐渐有了睡意。她闭上眼,也懒得再下榻去关窗,反正夏末的夜晚还有些闷热,直接滑出去半边身子用力甩了甩脚,蹬掉鞋,再扒着榻侧翻身一滚,滚进被褥里转过身背对着窗口避开月色的光亮就准备早些睡了。
然而只这一翻身,李睦突然觉得身边软绵绵,暖洋洋的……
扯了扯被褥,再一探手,却摸到一把毛茸茸的……头发……
“啊……”李睦心里猛地一抽,一下子从榻上弹起来,连滚带爬翻落下来,也顾不得脚下的鞋在哪里,噔噔噔噔就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脸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床榻。
清凌凌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方才她还坐着靠着的窗边的小几此刻在这月光下显得白晃晃,阴森森的。
几乎就在她翻落床榻的同时,一个人影从床榻上坐起来,乌黑的长发束成一束搭在胸前,一抹窄小的鲜红的心衣裹着一大片白晃晃的肌肤……却是个年轻女子。
见李睦朝她这里看过来,微微低了头,慢慢将身上的被褥揭开,再挺一挺胸,大红的心衣里包裹着的凶器微微颤动,呼之欲出,衣角系带的地方又突然抽紧,勒出一截细腰,而再往下……
好一片明晃晃,白亮亮的月下风光!
李睦倒抽一口冷气:“你……你谁啊……”方才滚下榻的时候小腿腿骨正好磕在榻侧,痛得她立马蹲在地上龇牙咧嘴,一句话说出来声音抖得好像飘在半空中,听得她自己也跟着一激灵,突然又想到这是东汉末年,于是赶紧又加了一句,“啊额……你是何人……”
却见那女子见她忽然就蹲下来了,侧了侧头,似有些不解。但却什么也没问,只在榻上盘拢双腿,全身伏倒向她行了个拜礼:“妾名文踽,侍郎君入寝。”
啥?
那女子一身肌肤白皙细嫩,肌骨丰腴,这一伏下来,胸口两团跟着一同往下贴到榻上,挤出深深的一道沟壑就凑到李睦眼前,背后又是两团白花花的肉光,更显腰细臀大,身材简直……
口味极重!
睡觉时突然摸到床上多了个人,李睦被吓得不轻,好不容易定下神来又见了这一副“奇景”……
“我何时说过要人侍……那个……寝了?”连蹦带跳地往后退了两步,李睦避开那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沟,然而一站起来却发现这个时代的床榻实在太矮,这女子这样趴伏着,腰软臀高,她居然又看到了另一条沟,顿时脸一黑,直接喝道,“给我起来,坐好,把衣服穿起来!”
那女子被她喝得浑身一抖,幽幽然抬头,挺直了身体。没穿衣服却比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的李睦要自然得多,不见半点羞涩。
“妾不曾穿衣而来……”
什么!
李睦想起来她确实没在房间里看到不属于自己的衣服,要不然她也不会没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个人!可不穿衣服,那她怎么进来的!
她咬牙切齿,面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侍寝”女子,感觉自己脸色都快青了,恨不得立刻把她门口守卫的那两个兵士拉出去狠狠打军棍:“何人叫你来的?又是何人允你擅入我房中?岂不知我有夜梦杀人的习惯么?”
夜梦杀人?
那女子吓得附身又朝她拜下来,还娇滴滴地哭起来:“妾蒙范公恩养一十六载,训习歌舞。范公昨日酒宴之后,说周郎军事操劳,打仗辛苦,本欲将我送往周郎军中,为他解忧去愁。不想周郎言,他以郎君为主,若君不曾得奉,则他不敢收,又说郎君出门在外,少人侍奉,于是范公便又将妾送入于郎君,侍郎君……”
周公瑾!
丫的敢情有女人就往她这里送!还“少人侍奉”,少个毛线!这样的“侍奉”,她要得了么!
☆、第五十五章
周瑜携左慈同来的时候,见李睦顶着两个黑眼圈,不经意间眉头皱了皱,心里却又像是估摸到了什么,隐约又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欢喜。
李睦的目光往左慈一身宽大的道袍扫了一眼,有些浮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大清早给她带个制丹炼药的牛鼻子来,算什么意思?
然而一眼瞥到周瑜一身风华,丰神俊朗,精神奕奕的模样,不由就想起她昨天夜里的“惊魂”,李睦不禁轻轻挑起眉梢:“公瑾来得好早,想来昨天夜里一夜好睡!”
听她语气不善,周瑜诧异了一下,转念一想,却也只当是他来得早了,又扰了她的清梦。
赔罪的话当着左慈不好直言,以免这皖县里马上就传出什么孙权在县府中日日睡到日上中天的消息来,只能朝她略带歉意地笑一笑:“军务多繁杂,瑜不敢贪眠。”拱手一礼,应对得极为得体。
左慈是察言观色的高手,听话听音,李睦这一句话出来,他又怎听不出是嫌他们来得太早之意?他此来正是有求于孙权,若是因第一次拜会的时刻令人不悦而无功而返,岂不难堪?
于是,他风度极好地接着周瑜的话音立刻打了个圆场:“周郎昨日向老道提起权公子近日劳心为民,睡眠难安。老道自问略通提精舒气之法,可得回精续力之丹药,可助人延年益寿,解忧去乏,这便今日随他一同来拜望公子。”
“劳心为民?”还又是精气又是精力的,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李睦横了周瑜一眼,忽然展眉一笑:“若论劳心劳力,我哪及得上公瑾在军中操劳,打仗辛苦,又少人侍奉?正好,昨日我新得一舞姬,名文踽,擅歌舞而姿妖娆,送于公瑾闲时为你解忧去乏!”
说到后来,眉眼尚有笑意,语声里却是已经听得出咬牙切齿的森然之意。
周瑜听到“少人侍奉”时已经知道不好——他记性好,当然记得这是打发范须时候说过的话。
当初范须来时,他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把人赶走。往军营里送女人,简直就是笑话!他要是还留下来,不说他从此还要不要带兵了,就说面前这个笑吟吟地磨牙的小女子,一句“周公瑾,你太高看自己”,他就无言以对。
偏现在皖县里的许多事还尚未理清,一时还离不了范须这层当地豪门盘根错节的关系网,除了将李睦当成挡箭的盾牌之外,他也实在找不到何时的理由把人推出门去。
毕竟,像范须这种没有官面上根基的豪门富族而言,送个把女人联络一下关系实在正常,甚至酒宴上直接把他家中的舞姬带走也是常事。
若是他说军中军令,怕是范须能立马就送他个院子把这女人养起来——他就更说不清楚了!
原以为送进县府的女人只养在后院也就行了,最多就像乔氏姊妹那样,落入李睦眼中,引来昨日的那一段……他如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还有主动爬到李睦榻上去的!
还将他当日打发人走的话原封不动地传到了李睦面前……
周瑜暗自后悔怎就今日带了左慈同来,其中的关节不好明着说出口解释,只能再长长一揖,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推辞了她这番“美意”:“军中乃肃穆之地,军纪严明,瑜片刻不敢怠慢,怎可沉于女子歌舞?”
一礼毕,想了想,又笑着加了一句,“要是乱了军纪,回去后子义兄可又要寻我去校场一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