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在空间里‘死了’呢?”苏轻问。
钟石梁脸上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死了,就当自己是再重新活一次,不是也挺好的么?”
几个人都皱起眉,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想不开,被拉进那么个空间,又经历了那种事,只听钟石梁说:“大家不用担心,多频变维空间和强制睡眠器今天晚上不会再启动了,相信大家都是精英嘛,肯定有很强的适应能力,今天一定已经适应多了,就用不到那些东西了。”
薛小璐忍不住问:“那今天我们的训练内容是什么呢?”
“只是一些常规训练内容而已。”
钟石梁没说瞎话,这一天的培训内容果然很常规,上午是一些常见的体能训练,而且强度也不算很大,反正陆青柏和常逗这些文职人员也能应付下来,下午的内容就是一个很瘦很高的老军人过来给大家做做思想讲座,跟听党课差不多,不外乎就是提提思想觉悟,讲讲光辉历史,谈谈个人信仰之类,就是比较要求坐姿。
众人都没什么心思听,已经被熊将军洗脑洗得习惯了,那一套全都能背下来,心思大多还陷那个特别的空间里。
苏轻坐得笔杆条直,眼神却明显是散的,脑子里像是有一部放映机,一次又一次地回放前一天夜里的经历。
他发现自己最恐惧的事,其实就是失去力量。有一句话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强大的力量做基本的支撑,他发现自己的心也就强不起来。苏轻想着,可能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上天入地的牛人,投胎就投了个小老百姓的命,可谁知道阴差阳错地被赶鸭子上架,长着长着自己长歪了。
教室里窗明几净,下午的阳光暖烘烘地照到他身上,苏轻忽然想,就是因为自己心里那挥之不去的恐惧,所以才会像胡不归说的那样,下意识地不信任别人,才会把自己藏在无数个谎言后面,好像就安全了似的。
强大的人不会怕背叛,不会怕伤害,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还剩下一口气在,就能活过来,把那道坎坷踏平,或者哪怕是一口气也不剩,心里觉得值了,也就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极轻地吐出来,瞟了坐在前边的胡不归一眼。胡不归的背肌很有料,肩膀端正宽阔,即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也很难让别人忽略他的存在。
苏轻就苦恼地想起在那个古怪的空间里,胡不归最后留在他耳边的几句话,简直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从而手足无措起来——他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爱的地方,也想不出除了他父母在激素和生物延续生命本能的作用下会把他当成宝贝之外,还有谁会把他放在心里。
勾搭别人互相解决一下生理问题是一回事,可是谈到感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跟郭巨霖瞎搅合的那些日子,他还是个迷迷糊糊混吃等死的小青年,是没法和那生死一瞬的时候,轻轻落在他嘴唇上的吻相比的。
就是郭巨霖一开始贪图他长得养眼,千般万般好,后来不也腻了么?
“他喜欢我什么呢?”苏轻茫然地盯着胡不归的后背,怎么想也想不通,他就像是个常年考倒数第一的小孩,忽然被告知自己拿到了全班唯一一份三好学生奖状似的,简直震惊,然后又怀疑,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心里又很过意不去,好像占了别人一份天大的便宜似的。
这种过意不去几乎让他畏惧起胡不归来,连必要的时候和胡不归说话,都忍不住带上了那么几分小心翼翼,再也不敢对他随随便便地动手动脚,出口调戏了。苏轻一向阳奉阴违,是个混不吝的货色,可这一天下来,却几乎把胡不归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一样,令行禁止,胡不归让他坐下他就不站着,胡不归随手掐了他的烟他就憋了半天没抽,烟瘾上来了难受,于是午饭过后自由活动时间偷偷摸摸地躲到厕所,三口两口抽了一根,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还正好倒霉催的碰见了陆青柏,被那不该精明的时候瞎精明的缺德四眼仔参观研究了半天。
苏轻整个下午都在魂不守舍,以至于下课的时候别人叫了他两声,他才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陆青柏一脸古怪地拍着他的肩膀:“我说小苏同志,我昨天晚上带着两个妹子杀了一宿的僵尸,老腰险些闪了,到现在都重新活过来了,你怎么还在恍惚?”
苏轻毫无诚意地说:“我心理素质太差呗。”
陆青柏双手抱在胸前,打量了他一会:“我感觉到了猫腻。”
方修这时候似乎有了些精神,于是插嘴问:“什么猫腻?”
陆青柏看了方修一眼,又看了苏轻一眼,两厢一比较,就判断说:“你看咱们昨天晚上都是历险去了,所以今天都面有菜色,可是我怎么看着……唯独这位小同志面含春色呢?”
苏轻淡定地说:“陆医生,您眼镜度数又不够了。”
陆青柏不依不饶地盯着他,仍在企图用伦琴射线眼洞穿苏轻的面皮,直击他的内心世界,得以一窥奸情。
胡不归看了苏轻一眼,刚想说什么,就在这时,钟石梁这个瘟神又带着一脸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笑容走进来了,宣布了一个消息,大意是:大家累了一天,晚上放松,请大家到培训班后山自行寻找食材——摘些培训班自留地里的菜也行,打点野味也可以,上树摸鸟蛋、下小池塘摸鱼都没问题,开烧烤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