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望之蹙眉走进来,看向长榻上的女子,状似安然入睡,实则一脸病态。
“苏嫔娘娘这样多久了?”
傅望之想起了那日元寅交给楚哀的白瓷瓶。
闻言,阿袖直起身来,朝他挽手,“娘娘自上次昏倒伤了元气,休息一阵子之后也未见不适。只是昨日清晨便一觉不醒,滴米未进,连清水都咽不下,更别说李太医开的药剂了。”
阿袖哽噎说道。
听罢,傅望之突然掀开锦被的一角,诊脉之后,眉间深壑,“朱颜醉……”
☆、苦心孤诣
寝殿里忽然飘浮起一丝紧张的气息。
阿袖一听“朱颜醉”便目光变幻。
“阿袖,拿个匕首和盛器过来。”
这时,有极轻的嗓音响在耳畔。阿袖回眸,突然看见了站起身来的傅望之。
纯银锻造的器皿被擦拭得透亮,仿佛能照得出人影来。
傅望之接过阿袖递来的匕首,看着银器上那抹影影绰绰的静卧身影,薄唇微动,“苏娣,这是我欠你的。”
说罢,垂眸之间,他用匕首在手腕上划下一道血口,然后将涌出的鲜血悉数滴落在银器中。
“傅大人你……”阿袖惊诧地望过来。
其后,身着朝服的祁辛蹙眉走进殿门,一眼瞥见的便是殷红的鲜血自白皙的手腕滑落,一滴一滴,直到漫过近半的银器。
“够了!……”
傅望之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有一袭黑蠎璃色的影子抓住他的手臂,喝令跟在身后的李太医立即前来包扎伤口。
那个影子,应该就是祁辛吧。
傅望之苍白的双唇微动,任凭手上止血的药粉溅到伤口里,嘶嘶作痛。
“阿袖,快给苏嫔娘娘服下。”
傅望之身形虚弱的靠坐在敞椅上抬手。祁辛看着他的目光有瞬间的深意。
“苏嫔与你有何瓜葛,值得你如此拼命救她?”
祁辛令阿袖照办,等李太医包扎好伤口后,旋即松开了他的手腕。
他的眼眸里蕴含的已然不是简单的审视。
这个时候,傅望之察觉到祁辛那日匆忙离身的不寻常。
他抿唇轻笑,“王上认为,我与苏嫔娘娘会是什么关系?”
他并不否认,祁辛会因为苏嫔蒙生醋意。毕竟,他曾经让苏嫔宠冠六宫。
傅望之侧着脸,只看着长榻上那女子鲜红的双唇,经过李太医的点拨,阿袖最终将那银器中的鲜血灌入了苏嫔的口中。
浓郁的血腥气息。
祁辛状似不经意地抬眼,端详他那张如玉的侧颜,“傅望之,你与元寅、苏嫔的关系,孤很快就会知道的。”
祁辛借着幽暗的光直视过来,傅望之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慌。
十二队暗卫,处处安插的眼线。他不知祁辛能够对他的身份揣测多少。毕竟,在纪国史册中,他已经是个死人。
但愿,苏秋执掌的梼杌刺客团,不会如此轻易的暴露。
傅望之远望着琼楼玉宇,玲珑宝阁,这一番奢华瑰丽,别有一处诡秘。
数日,苏嫔总算是清醒过来,性命无忧。而宫闱处处戒严,戍卫全部被抽空——
有了元寅的口供,祁辛得知下毒谋害苏嫔的人就是楚哀,可令人疑惑的是,祁辛只是扣了他的月饷,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做。
楚哀的身份,也许并非一个侍君这般简单。
不仅是楚哀,恐怕身在深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有错综复杂的身份与利害关系。
而祁辛,苦心孤诣地编织了一张大网,静候着善于隐藏的鱼儿浮出水面。
只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一次暗流涌动。
两相戒备的局面。
没人知道,祁辛究竟在等一个怎样的契机,投石问路,让一应深埋在暗处的人和事浮出水面,变成砧板上任凭宰割的鱼。
对此,傅望之不作妄加猜测。他只是闲闲地从争门殿外面走进来,刚一进门,就瞧见了将军府上的吕一。
“吕一,你怎么来了?”
他迈着缓急的步子跨进门槛,吕一迎面上前,将衣襟里的密信交给他。
那封密信,是攸廿亲笔所写。
傅望之小心拆开,浏览一遍,却目光微颤。
“攸廿他……为何要劝我离宫。”
傅望之将吕一送到了殿外,进了内堂,将密信放置于点燃的灯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