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及笄了。”楚凤宸思量会儿,小声开口,“七岁那年,皇兄过世,我稀里糊涂就成了太子,瑾太妃在我床边哭了整整一夜,口口声声索问先帝,她说,和宁才七岁,你的天下安宁要毁和宁一生一世,你怎么做得下手?”
沈卿之愣了一会儿,沉寂的眼眸中露出一丝丝诧异。
楚凤宸咬了咬呀,轻道:“我那时其实醒着,却很疑惑,当太子明明是让所有人都待我更好,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会毁一生呢?可是逐渐长大,却发现……越来越胆小。怕被发现天下大乱江山易主,怕朝堂上说错一句话就让百姓吃苦,怕很多很可笑的事……很奇怪啊,明明都登基做皇帝了,却胆小得像是老鼠……”
沈卿之沉默。
“登基第一年,我就开始想,这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有次我偷偷摸上了瑾太妃的床抱着她哭,她哭得比我还要难看,只一遍遍告诉我,还有六年,等你及笄就好了……我就开始盼着及笄。”
楚凤宸笑了起来,眼睫却沾上了一点点湿润:“登基五年,从无安寝。朕这皇帝,当得其实有点儿可怜又可笑,对吧?”
沈卿之静静听着,脸上温煦的神色渐渐收敛,末了,他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当今圣上的脑袋。
他说:“臣愿,为公主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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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以后,沈卿之的心防大约是开始开启,这是一个神奇的过程。他是一条毒蛇,难以辨别的伪装下是滑腻灵巧的身体,阴冷的眼眸,藏匿的毒牙,静静蛰伏盘踞在不着眼的角落里,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靠近。而现在,这条毒蛇渐渐地游走到了日光下。
两日后,楚凤宸拟了一道圣旨,正式革了顾璟的驸马都尉职位。
三日后,第二道旨意颁下,册封了丞相沈卿之。这本来是有些荒唐的事情,满朝上下却没有一个人敢指摘半句。
五日后,神官府送来一道大祭司的一纸信函,上书两件事,一是近日星象有变燕晗帝家恐有变故,望宸皇陛下伤心,而是驸马易主,皇陵不安,望宸皇陛下携新驸马尽早去皇陵祭拜,以慰祖宗担忧。
夜晚,楚凤宸拿着神官府送来的锦书看了又看,最终又把它交还给了沈卿之,悄悄观察着他的脸色——
果然,沈卿之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露出一些为难的神色。
投鼠尚且忌器,更何况是神官府。神官府在燕晗的意义没有任何官邸可以比得上,燕晗自古就尊神官府执事为当朝国师,神官府的文书虽然比不上圣旨,却有着圣旨无法比拟的力量。这一任的国师不爱管朝堂上的事,却仍然是燕晗的民心所向,燕晗临时换了个驸马这等事……想来还是惊动了他的。
许久之后,他露出一丝笑来,道:“公主可愿与微臣同去皇陵?”
楚凤宸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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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皇城迎来了一件大事。
当朝丞相,新的驸马都尉沈卿之与和宁公主一起召集了文武重臣前往皇陵祭祀先灵。
山风徐徐,楚凤宸在饺子掀开车帘偷瞄秋日的风光。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天没有出宫了,只是这山风和阳光,就让她想要贪婪地吸取。她也这么做了,闭上眼睛,探出了半个身子,伸出手去触摸山风,用力地吸着空气中泥土的芬芳……
一声轻笑在轿子里响起:“公主这幅模样,倒让微臣觉着有些负疚。”
楚凤宸的心情顿时阴霾了许多,她缩回了脑袋,看着马车中静坐的沈卿之,干笑道:“沈相居然知道本宫被关得很无聊么?”
沈卿之低笑出声,他说:“等他日成婚,微臣带公主去看更好的景色。”
楚凤宸不置可否,专心趴在了车窗上。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有些暖,她半眯着眼睛,任由自己的思绪渐飘渐远。马车颠颠簸簸,思绪也跟着起伏,到后来都居然渐渐地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脑袋搁在了沈卿之的腿上,脸颊边触感柔滑得很,浑浑噩噩不知道已经睡过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