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望向小石头,小石头倒是无所谓,拱手道:“那就王爷先请吧。”
“那就都坐下,上茶。”陆离吩咐道。
一时两人坐下,亲卫还未上茶,谢冼便道:“今日本王拷问了一十九位犯人,终于将种种事情都弄清楚了。这官药令是在去年十二月才实行的,而且是前任宣州刺史提出的。他在十一月二十日传书各州刺史,说是宣州的灾民出现了瘟疫现象,恐怕有人趁机狂购药材,商人以价格控制药材价格,也是怕各州不能及时掌握灾民瘟疫情况,便要出台官药令。这么一来,有人买治疗瘟疫的药材,官府便会立刻知道,采取措施,将患有瘟疫的灾民及时处理了。”
这些话小石头在审问的卷宗里也听过,但听到“及时处理”四个字,仍是不禁冷笑一声。
谢冼横了他一眼,又道:“当时江南太守杜寒石正携妻北上,赴京述职,临走时留下太守令,道江南政事若是半数以上的刺史同意了,便能实行。宣州刺史此信一出,便得到了半数以上的刺史同意,也便在江南实行。等杜寒石再回到江南道,已是一月底,再想废除便来不及了。”
陆离颔首,问道:“这同意的半数刺史都是哪几个?”
谢冼一愣,支吾道:“本王还没来得及审问,太尉若是想知道,本王待会儿便去一个个问他们。”
陆离点头,便在此时,小石头报了一串州府名字,道:“这半数刺史才是关键,他们为何会同意宣州刺史的话?最重要的是,为何宣州刺史在官药令实行之后便无缘无故地暴毙了?”
谢冼不禁问道:“你怎么知是这几个刺史同意了官药令?”
“存档阁都有太守令的存档,官药令是江南、江北两道都在实行的,必定是以太守令的法子发布出去的,这样的大事,太守府里当然会详细记载,何必去一个个审问犯人?”小石头丝毫不怕他,讽刺道:“官威摆得再大,也不过是在好看罢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必去牢狱那等肮脏之地?”
“你……!”谢冼差点拍案而起,好歹还是忍住了,冷笑道:“你看了半天卷宗,也不过就是得出一串名单而已。”
“只怕还比王爷多一些。”小石头道,对陆离一拱手。“太尉,我翻看叶长史审问犯人的卷宗,发现各州官员都与药商的钱财来往十分密切,但江南之地并没有大药商,都是些散户药堂,各自做各自的生意。官药令虽然有助于各州官员察觉瘟疫,但对药商来说却会减少生意。十二月出的官药令,眼看就是过年了,怎么各大药堂不反对官药令?损了银子,各大药堂应该对官府心生埋怨才对,为何反而对各州刺史送银子?太尉,我想请一道命令,秘密前往苏州捉拿审问济仁堂主人!”
陆离点头,转而问道:“王爷,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谢冼眼中有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下来,道:“本王也是这么想的,前往苏州,拿人问话。”
“那好。”陆离道,“正好本侯也要往苏州视察军务,既然你们俩都有往苏州的念头,那本侯便一同去吧。今晚上你们在太守府好好生歇息,苏州离余杭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骑马也要大半天才能到,本侯先去禀告陛下,明日再出发。夜深了,你们都去歇息吧,来人,带两位公子回房。”
太守府分前后两个部分,前边是官衙后边是内宅,前后之间隔了个客舍,分两个小小的院子,中间是一个小花园。当晚小石头住在西边,谢冼住在了东边。
半夜,谢冼坐在床上等着,三更鼓之后,一道黑影掠了进来。
谢冼忙跳下床,着急地问道:“你是寻星还是伴月?两位先生……”
话音未落,他脸上已经“啪”地挨了一记耳光,来人将谢冼打得脸都歪了一边,才道:“我是伴月,狗东西,先生叫我来问你,谁许你自作主张定下什么比试的?”
谢冼在黑暗中,脸上满是不甘与受辱的神色,但最终还是忍气吞声道:“我也是迫不得已!今日早上我才想去质问谢凝皇商之事,忽然一个翊卫悄悄地同我说,他说……”
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慌乱道:“他说……小石头才是真正的十七皇子!我一时被吓住了,便生出心思,一定要将他杀了,而且决不能无缘无故地叫他死了,否则便会引起谢凝的主意。我……我也是没法子。”
“竟有此事?”伴月皱眉,他年纪也不过比谢冼大一岁,气势却完全不同。他想了想,训斥道:“无论如何,此事你不该擅作主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牵线木偶,连个让人都算不上,若不是两位先生谋划,你现在早已是一个饿死鬼了!不要以为你现在站在这个位置上便真的是十七王爷,狗就是狗,听话才有骨头吃,否则的话,主人随时能杀了你,懂么?”
谢冼低着头,道:“是。”
伴月哼了一声,道:“那小子之事我会禀告两位先生的,在没有先生的命令之前,你再敢妄动,就等着先生另外派人来吧!不过是就是戴了面具的东西,胎记随时都能做一个,你还当真以为自己独一无二了?”
语罢转身离去。
谢冼在黑暗中坐了片刻,默默地伸手捂住了脸——他脸上戴着极精致的面具,能看到喜怒哀乐,但脸上的若是挨打了红肿了,却是看不出来的。月光从伴月离开的窗子里照进来,让他生出一种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