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乾清宫,庄嫔一路扔掉帽子甩出一头清丝拍着胸膛扑入李昊怀中:“方才吓死嫔妾了!”
她还是头一回扮作小太监与李昊一起出门,居然一路没人认出,颇有些得意。李昊点着庄嫔的鼻子道:“你做的很好,待过两日朕私服出宫时,再带你出去顽。”
他见庄嫔听完这话并没有他在期待的那份欢喜,反而眼中一眼氤氲雾色似是要哭的样子,皱眉问道:“怎的,难道你竟不喜?”
庄嫔笑着摇头,泪如雨落:“嫔妾太过欢喜,欢喜的竟要哭了。”
夜间照例有参汤进补,庄嫔已到了该回自己寝宫的时候,如今近身伺候御前的是一个叫于慎的小太监,小小年级颇会揣摩圣意,端上那碗参汤来在桌案上隐隐飘荡着热气,低言轻唤道:“皇上,您该进补参汤了。”
李昊接过参汤看了一眼却又放下,这于慎不自觉望了眼如今专宠于乾清宫的,这胖乎乎的小美人一眼,见她早等着自己的目光,亦早准备好十分温甜的笑容,略带尴尬的回了个有些难看的笑。
庄嫔亦有一碗参茶,于慎替她放到了榻上的高腰短脚炕桌上。
外面御用监监官高声叫道:“娘娘该起了!”
这是要催庄嫔回自己寝宫的意思了。庄嫔自来乖巧,听到这声音就必定要告辞,今日却咬唇凑到李昊身边,轻声问道:“皇上,嫔妾能不能再略呆得片刻?”
李昊是皇帝,亦不过一年轻男子,到如今宫中为他所备的妃子中,为一与他同赴过共巫山的,也只有面前这有些憨胖的小庄嫔。他捏着庄嫔小手道:“便今夜宿在此又何妨,不管他们,叫御用监的人在外等着。”
庄嫔仍有些紧张,磕磕巴巴一路颤手端起那参汤到唇边饮了一气,咧嘴笑道:“嫔妾喝了皇上的参汤,皇上不怪呗?”
那参茶虽是凉的,入喉却是一股火辣如灼之气,她虽早下了必死的决心,此时却仍是紧张不已。如火苗般将她的整个喉咙几乎要烫穿,烫入五脏六腑时她还有神识,还能张嘴,也不过往外吐着丝丝的灼烟。不过瞬时间的事情,李昊还未反应过来,待庄嫔软软坐倒在地声音越来越怪时,才惊问道:“你怎么啦?”
庄嫔一路拉着李昊的手捂到自己肚子上,她此时还能发生还能说话,可张了张嘴,庄嫔却生生忍住将要出口的话。他的人生路还长,还会有数不清的女人从宫门外一路送进来,但孩子的意义却不同。
他或者会因为孩子而永远记住她,但这件事也将给他最痛苦的打击。比起自私的让他记住她,她更愿意与唐牧一起呵护这才成年的男人,让他成长到能担负整个国家。
“来人啦!”李昊大叫道:“快传御医来!”
平日里最能顺滑溜马的于慎那知那碗参茶竟叫庄嫔给喝了。他毕竟还年幼,胆小心浅藏不住事情,此时竟不及叫人拔腿就跑。乾清宫殿外如林的太监林立着,不但太后在此,就连本该在平阳府的景王也在列。冯运机见于慎自殿内连滚带趴跑出来,随即说道:“娘娘,只怕事成了。”
高太后随即带着一众宦官们簇拥着景王往殿内走去。这一众宦官中有陈九,亦有刘锦。二十四衙门中掌权的绝大多数的宦官们皆在此列,他们簇拥着景王入殿,便见皇帝李昊抱着庄嫔坐在清亮的深黑色大理石地板上。
于慎才跑到殿外便叫几个陈九偷偷放入皇宫的东厂的番子们步步相逼着,他退不出去,只得又回到了殿内。高太后进殿一看李昊抱着那胖胖的庄嫔在地上嚎哭,先骂了一句脏话,随即亲自翘着三寸尖尖的指套去拨了拨桌上那碗参汤,还剩得一半在碗中。
她指着刘锦和陈九:“你们俩,上前去把他给我摁住!”
又指着于慎:“把这半碗给他灌进去。”
于慎毕竟是个孩子,两腿一软两裆间一股恶臭已是屎尿齐流。
陈九做过东厂提督,在外横行霸道不可一世,刘锦掌着御马监,如今更是代替府军卫随行卫护皇帝。但他们毕竟在外猖狂借的皆是身后皇帝这只大老虎的威势。如今果真叫他们来擒李昊,他们那点贼胆便没了。
本来该是皇帝喝掉的□□,叫那庄嫔喝了。陈九此时觉得事情不对,转身四顾见冯运机不在,面对着九五至尊此时竟也不敢上前,抖腿如筛糠般
“府军卫何在!”李昊丢掉庄嫔站起来高声叫着,连连往后退进东暖阁,在窗子上大声喊道:“府军卫何在!府军卫!”
高太后从从容容跟着东暖阁,亲自捧着参汤递给李昊:“皇上,您别叫了,这里没有人能听见你的声音。”
她自己不带头,手下这些阉货废物们便如羊一样不敢出头。毕竟他们对皇权还有所惧威,不像高太后自己,陪死了一个皇帝又亲手扶起来一个,她比任何人知道皇帝内心的怯懦和软弱。而此时她渐渐被李昊逼到山穷水尽的位置上,在暮年不得不再为自己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