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唐牧到东宫做侍讲学士也不过半年多,于当时的太子李昊也未曾见过几回面。情分更无从谈起。若说这师生情,却还是这半年多来才渐渐浓厚。
李昊在唐牧那猛虎下山图下圈椅上坐定,指着旁边圈椅说道:“先生请坐,朕有些疑惑必得要先生才能开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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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贯请的这些木客们简直是神速,不过七八日便竖起椽梁架着墨盒开始凿卯钉楔子了。韩覃在三大间里拿着封信愁眉,芳姊持帕擦着手过来问道:“姑娘何事愁眉?”
韩覃展了展手中的信:“是傅煜傅阁老家的夫人写来的,当年我祖母与傅阁老的母亲也算沾亲带故的两表姐妹,许是听闻我与柏舟脱了贱籍,傅夫人要请我这月十五日到通惠河上去游河赏柳。”
世间的亲戚关系,论究其来,其实皆是妇人而牵连起来。人穷落魄便无亲,飞黄腾达却多戚,傅煜乃是当朝次辅,又兼任着刑部尚书,是大历朝中俞戎而下的二把手,这样的人要认韩覃这房远亲,韩覃自然是求之不得。
芳姊坐到她身边扫了两眼信赞道:“极好,你既不愿让柏舟往唐氏族学去,何不通过这傅夫人送他去傅氏族学,他家族学在京中是一等一的,出过的进士不在少数。”
韩覃听的心动,又愁起出行来:“我年级总还太轻,若要出门交际,得有个年级大些的婆子相陪着才像样子,只是如今那里去找个年级大些又稳重的婆子来?”
芳姊转了转眼珠子:“不如叫淳氏来,如今怡园再无妇人们呆着,她必是有时间的。”
韩覃才与唐牧起过龃龉,又岂会再要他的人。她果断摇头:“不行,我才自那府出来,用着你已经是麻烦二爷,怎好再叫他贴身的仆妇过来。实在不行就咱们两个去,委屈你打扮老成些也使得。”
次日自有人来接,芳姊戴巾打扮成个婆子一路跟着,到了惠通河岸,湖光山色明艳,那画舫就泊在岸边。
韩覃跟着傅府的婢女们入内,远远见一位夫人与唐夫人一处坐着,心知那便是傅夫人,上前见礼道:“韩覃见过夫人!”
傅夫人一手拉韩覃在自己身边坐下,半是对唐夫人言,一半亦是对韩覃言:“我家老太太整日的念叨,说您祖母谷老夫人膝下就这两点遗孤,要问问你们可有什么难处,有难处就必得要说出来,能照应我们自然要照应。”
虽唐世宣与唐逸一再说这韩覃与柳琛只是长的像而已,唐夫人还是混身的不自在,借个故儿起身走了。
韩覃与傅夫人聊了会子才要下楼,行到楼梯口便见唐逸带着韩清正要上楼来。她也不过略点点头便拐脚下楼梯。这画舫今日招待的人多,先唐府一个品婷,再傅府自家两个姑娘,又有韩府这三个,整个画舫一楼便叫这五六个漂亮的娇娇小姑娘们占满了。
几个小姑娘中就数韩覃最大,她自己不好坐到她们中间去,便到舫边来与傅府的少夫人陈姣做个支客。陈姣指着对面画舫说:“我哥哥在那船上招待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士大夫,我在这里招待着一群小姑娘,我总还比他好过些。”
她是宋国公的女儿,哥哥便是陈卿。韩覃识得陈卿,对陈姣便也有几分亲热。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便见唐牧坐在二楼,两座画舫离的并不远,如今恰并行到一处小石坝的中央齐头并进着。
唐牧恰也在对面看韩覃,或许是因为他曾抚育过的原因,便是对面再多的小姑娘们各有各的姿态,在他眼中总不及她来的动人。她今日仍是去时那件豆绿杭绸小袄并浅灰色的荷花纹长纱裙子,头上梳着小髻,两边各簪着两枚碧玉小簪,并两只卍字青玉点红玛瑙花簪,耳朵上一左一右两只白玉葫芦远远在她耳垂下摇晃,画舫离的很近,而她在侧眸与陈姣交谈。
如此虽近却隔水相望的距离叫他不觉得有沉负,可以放心自在观赏他曾抚育过的小姑娘,看她突然抿唇笑起来,渐渐低眉点头,又叫旁边那些欢笑吃酒的小姑娘们引去眼神,瞬即又回眸过来重新盯着陈姣,似是专注在听她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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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皇上想查陈九?”陈卿有些惊讶:“难道在旁随侍这么久,陈九竟然仍然没有摸准皇上的脉门?”
唐牧这才收回视线:“皇上从一开始就不喜陈九,偏陈九还想要学冯田那一套,以太后作挟来架空皇上,皇上如今只会越来越厌他?”
陈卿道:“几个阁老也不想皇上亲政,势必也会支持太后。陈九是太后的人,又曾经执掌东厂,到如今东厂提督萧山仍是他的心腹。皇上让大理寺查他,我怕我还没有着手查,就叫萧山命锦衣卫先把我查个底朝天。”
唐牧笑起来:“所以你便是查,也不过略做个样子应付着皇上。还是要先把毛其顺给撸下来,锦衣卫不能再叫东厂掌着,得想办法并到大理寺来。”
陈卿断然摇头:“不可能,自大历开朝,锦衣卫就属皇上亲掌,是皇帝的手眼,他怎么可能同意把锦衣卫并入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