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将军听到这话,哆嗦着嘴唇简直要绝望了,好不容易稳定了情绪,将视线看向朱大人旁边的那个隔间,那里有个青年正在呼呼大睡,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已经成为阶下之囚。
朱大人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解释道,“这是鲁阳侯的独子傅卓,有他在,鲁阳侯自然投鼠忌器,并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柳将军已经听得麻木了,反正也不能更糟糕了。
“她到底想做什么?”
朱大人没有问这个“她”是指谁,他们都心知肚明,然而怎么都想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将他们全部都抓在这里,关而不杀,到底想做什么?
不多时,就有一个清秀少年打开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木桶,“吃饭!”
朱大人很自觉地将案几上的木碗拿了出来,柳将军叹了口气,也学着他的模样,既为阶下之囚,哪里还有多少讲究。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给他们的吃食并不差,颗颗饱满晶莹绵软的米饭,配上浓稠酱香的肉末汤汁,浇上来之后简直叫人食欲大开,一人一碗饭,再加上一杯水,便是他们今日的午餐。
一听到“吃饭”的声音,对面那个青年一骨碌坐了起来,不比柳将军他们满脸忧色,他盘腿坐着,瞧着十分悠闲,甚至问那少年,“陆小姐在不在?”
那少年狠狠瞪他一眼,没好气道:“陆姐姐都被你害得被大龙头叫去了,怕是要被训斥呢,你还好意思问!”
青年这才愣了一下,皱起眉来,一派若有所思的模样。
等到派饭的少年走了,青年才凝重道:“诸位大人,恐怕我们真的麻烦了。”
“什么意思?”朱大人看向他。
“在这个组织内,原本我们有内应,恐怕现在这内应已经暴露了。”青年道。
柳将军皱起眉,“所谓的内应,便是那陆小姐?”
青年摇摇头,“并不是,但我一直在迷惑他们,让他们以为这陆小姐是内应。”
“你说的陆小姐,可是靖王外家的孙女,陆蓁陆小姐?”方才醒来却沉默不语的陈巡抚忽然道。
青年点头,“不错。”
陈巡抚摇摇头,“他们本就不可能相信她是内应的。”
“为何?”青年反问道。
陈巡抚并不像是在军帐中那样暴躁易怒,反倒慢条斯理道:“这陆蓁听闻在玉阳十二坞中地位不低,若她真是内应,怎可能到现在朝廷所做之事对于玉阳十二坞而言不痛不痒?”
“陈大人昨日里一直蓄意惹怒谢玉,怕是另有目的吧?”柳将军却避开了这个话题。
偏在这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门又一次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个容貌秀丽的少女,她一双慧黠的妙目直接朝着陈巡抚看去,“这还不简单,恐怕陈巡抚早已经心存死志,我们大龙头不想杀他,他却想死,这死得不明不白,自是我大龙头的过错,啧啧,只要陈巡抚死在这儿,我们玉阳十二坞自然是地地道道的‘匪’了,至少这害死朝廷命官之罪是洗不清了,我说的可是,陈大人?”
陈巡抚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无比难看。
没错,他蓄意一次次惹怒谢玉,因他早已心存死志。
“只可惜,你早早送去京城的两个儿子,早已经被我玉阳十二坞截下哩,至于你那仍在府中的妻女,大龙头倒是下令好好看着。”少女笑盈盈道,“怎么,陈大人还想死吗?”
陈巡抚又惊又怒,“你们好大的胆子!”
“我们又没做什么,陈大人好好的,你的儿子自然也好好的,妻女我们也派人保护……怎地还要怪罪我们呢?”少女歪着头,似乎有些委屈,叹了口气道。
“你是何人?”之前方才说话的青年傅卓忽然道。
少女朝他看来,微微一笑,“我?我姓陆名蓁,”笑容却渐渐变得嘲弄起来,“是你口中那个与你订了亲事的陆蓁。”
傅卓却并不惊讶,“原来如此,你们早就知道。”
“是啊,连人都认错,还指望能让旁人相信我陆蓁与你有私情,站到了我那可怜的表哥那边,也是可笑。”陆蓁柔声道。
这会儿傅卓反倒坦然起来,“这说法本就不高明,开始我就不同意这个馊主意的。”
“她嫉恨于我,自然只想得出这等主意。”陆蓁微笑道,“可叹她对你确有几分真心,偏你只是利用于她,真是可怜。”
傅卓这才沉默下来,他知道多说多错,再不敢与陆蓁多言,只怕真正泄露了那人的身份。
偏陆蓁眼波盈盈,轻轻道:“她叫卫裕南,可是?”
卫裕南,乃是谢玉亲信之一卫裕西的亲生妹妹,昔日卫裕西只是个庶子,她却是卫家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长房嫡枝的嫡女,她的庶兄随着谢文博一路北去,她却因着个人私情背叛了玉阳十二坞,只因她的庶兄深得谢玉信任,她却只是第七分舵的一个灰袍下士,不仅厌恶已经成了第二分舵的分舵主的长兄,而且深深嫉恨第七分舵的分舵主陆蓁将她方方面面都衬得一无是处——
既心高气傲,又才疏学浅,不论武功还是能力,都逊色陆蓁太多。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卫裕南这样的人,自然并不难收买,尤其她并未接触到玉阳十二坞真正的核心,还不是那么清楚谢玉到底有多可怕。
应该这么说,瞧着玉阳十二坞这次遭遇了大危机,偏结局却是如此不痛不痒,便可看出这背叛之人事实上对玉阳十二坞并不如何了解,魏瑾瑜虽是谢玉的丈夫,却对玉阳十二坞知之甚少,甚至只能看到皮毛,谢玉本就不曾真正全然信任过他。
然而例如六连星岛的具体位置,朝廷能知道得如此清楚一击得中,可见除了魏瑾瑜之外另有内应,只这内应身份必然不是太高,否则便不会占据成果如此惨淡可怜。
不管那傅卓沉下来的脸色,陆蓁笑盈盈道:“柳将军,朱大人,只叫你们知晓,你们心目中的明主,我的表哥靖王魏瑾瑜,这会儿怕是快要被送到江南哩,你们问送到哪里?嘻嘻,自然是送到我们大龙头的房里去,她的家务事,我们可是不敢质询,也许我们大龙头见他长得漂亮,便饶过他了呢?”她的话语里满是讽刺,那边柳将军和朱大人却怒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竟敢如此侮辱靖王殿下!”
“侮辱?”陆蓁嘲弄地笑了笑,歪着头想了想,“这不叫侮辱,叫调教。”
若是叫谢玉听到,才叫真正哭笑不得,陆蓁这丫头,当真是……慧黠得过了头!
但有一点她可不曾说错,靖王魏瑾瑜从京中失踪,正是两日前的事。
“哦,不必担忧,家姐最近身体有些不好,姐夫心急,便去庄子里陪他了,早已经向皇上告过假,皇上准了的。”谢文渊不慌不忙道,不顾姜相骤然变了的脸色,笑得意味深长,“什么时候回来?这我就不知道了,只需家姐心情——哦不,身体好了,他自然也就回来了。”
呵呵呵呵,某些人既然欠教育,那自然要教育好了,再说咯。
数日之后,手脚戴着锁链,仅着单衣的魏瑾瑜,果真被送到了谢玉的房中。
此为雨夜,窗外雷声隆隆,正是大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