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得她,她是褚司马的表妹,名唤若雨!”袁小姐此时倒是能动了,可是心内的怒火高炽,被被喷溅了墨汁的脸再看不出什么花容月貌,只能看出大眼白儿在愤怒的转动,竟是不用丫鬟搀扶,直直地便走了过来。
那跟随在高大男子身边的正是长随侯的四公子,此时看见自己的妹妹和未婚妻这般狼狈,也是震怒不已,可是走到近处看到小刺客时,顿时愣住了,做出如此顽劣不堪勾当的,竟然是难得的国色天香,虽然一身雪白的学装因为钻洞沾染了泥土,可是那等脱尘的容貌真是一眼便叫人难忘……
袁小姐将自己哥哥竟是被美色迷惑看得发了痴,简直是气得浑身发抖,干脆径直走过去,想狠狠地甩她一巴掌。
可是那后入墙的几名壮汉却维护得紧,见袁小姐冲了过来,竟然伸手一推,将她推倒在地。
四少爷这时也回过神来,有心想扶起妹妹,可看她一身脏污又迟疑了起来,只能瞪眼问道:“你们是何人!竟然敢意图行刺!来人,拿下他们。”
“且慢!”又一阵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只见一身劲装的褚劲风带着几名侍卫行色匆匆地赶来了。
那几个翻墙而入的壮汉见了褚劲风,连忙鞠礼,显然是司马大人的属下。
方才还威风凛凛镇定自若的李若愚,此时倒是犹如见了猫的老鼠,一下子便蔫了。
可是面色铁青的褚劲风竟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向那个高大的男子鞠礼,刚要开口却被那男子温言拦住:“我此时携妹妹出游,不欲惊动地方,司马唤我赵公子便好。”
褚劲风了然地点了点头,抱拳道:“赵公子,在下府中的家眷一时调皮,跑到这里玩耍,若是惊扰了令妹,还望多多见谅!”
“玩耍?你的表妹哪里是玩耍?分明是意欲行刺!待我回去让母亲禀明了皇后,治你个……”袁小姐气急败坏,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后走过来的赵小姐打断了话语。
“行了,袁蓉,司马的表妹年纪尚小,贪玩些也是有情可原的,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赵小姐说话轻轻柔柔,因着方才侍卫拦护及时,身上倒是并未迸溅到多少墨汁,此时虽然是跟袁小姐说话,可是那双温润的大眼却是直直望向了褚劲风。
褚劲风不卑不亢,举拳说道:“多谢赵小姐海涵,诸位小姐受了惊吓,原是褚某家眷的不对,待领了她回府后,自当严格管教,狠狠责罚一番。过后,褚某会奉上厚礼补品给各位小姐压惊,还望见谅。”
可是那被丫鬟扶起的袁小姐却不依不饶,她生平哪里这般狼狈过?不过是司马的远房表妹罢了,竟然敢在太子与三公主的面前撒野!当下冷笑着道:“像这样撒泼无状的粗野东西,司马大人就算费心教养也是枉费心思,倒不如送出府去,免得司马大人受了她的连累,玷污了清誉!”
褚劲风原是没有看到她的,此时听了她口出无状,这才目光清冷地扫了她一眼:“这位满脸的乌黑,实在看不出模样,敢问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袁蓉被司马冰着脸儿一瞪,吓得有些心惊。又经这一奚落,才想起自己被喷溅了满身墨汁的事情,急忙从丫鬟的腰间掏出小铜镜,这么一照,当下如见了耗子一般又惊叫了一声。竟是头也不回地跑回去洗漱换衣服去了。
四少爷比妹妹心里有谱,知道这位褚司马在漠河城一带便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这位在白国舅面前说话都没有弯过腰,更何况是自己和妹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个护短不讲理的鬼见愁。
既然太子没有发话,他自然也不会言语了。
于是辞别了太子后,闯下大祸的李若愚,便被看不出喜怒的司马大人一把拽住了胳膊,一路拽住上了停在兰亭苑门口的马车。
李若愚怯怯地看着褚劲风平静无波的脸,小声说道:“把我放到书院门口就行,一会儿还有书画课,夫子说了,不能上课迟到……”
褚劲风耷拉着眼皮,冷冷说道:“李家二小姐的侠骨柔肠倒是从未更改啊!以前能为了花魁,撞破恶客沉船,今日竟然为了小友,来了个‘五鼠闹东京’……你是长了本领了!”
李若愚怯怯地举了两根手指。
褚劲风挑了挑眉头,降低声调问道:“你这是何意?”
“哥哥说错了,是二,是‘二鼠闹兰亭’!”李若愚又不知死活地纠正道。
?
☆、第 44 章
? 司马大人真是气极而笑,刻意放柔了声音道:“要不要找个先生写成折子戏,好好的将这次‘二鼠闹兰亭’演一演?”
若愚虽然有些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可是她看脸色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瞧着褚哥哥这脸色愈加的晦暗,便默不作声,尽量在车厢里缩成一小团,别碍了褚哥哥瞪得越来越大的眼儿。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今日这祸闯得实在是大,岂是可以随便善了的?
褚劲风一想到若是她真是被人拿下,受了委屈,或者那无眼的刀剑刮破了皮儿……心内便是腾得火起,决定一定要好好教训这无法无天日的小傻子!
等回了司马府,庭廊下已经跪满了人。苏秀为首,后面则是那几个翻墙及时拦住了刀剑的壮汉。
褚劲风端坐在太师椅上,而若愚则被安置在一旁的圈椅上,椅子太高,小夫人套着绣花鞋的脚儿便这么半垂着,趁着褚劲风不留意,伸着小指头在一旁的桌上拉过了茶盏,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今日跑得实在是太急,娇养惯了的身子觉得饥饿疲惫着呢!也不知褚哥哥这气几时能消,苏秀今早说后厨做了好吃的南瓜虾盅,还有嫩嫩的烤羊羔肉……喝了茶,她便抚弄着自己的衣袖,半垂着的脚儿也是一晃一晃的,倒是惬意得很……
这副全然不受教的模样自然尽是落到了褚劲风的眼中,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问着下面黑压压跪着的:“今日犯了什么错,心里都有章法了吗?”
苏秀挂着眼泪连忙磕头道:“是奴婢的错,一时没有看住夫人,愿受司马惩罚……”
那几个跪在后面的壮汉也跪地一脸愧色道:“属下办事不利,虽然受命保护在书院的夫人安全,可是因着实在不知夫人要去做什么,只尾随其后,并没有及时阻止,通禀司马也不及时,差点害夫人置身险境,属下甘受责罚!”
褚劲风挥了挥手,那几个壮汉站起身边去了外院,不一会那边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板子声和男人们忍着痛的闷哼声。
那种木板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扯心,若愚那神游出去的魂魄尽是全回来了。整个人都僵硬在了椅子上。
若是个真痴傻透的倒是好了,可是若愚却心知这些人俱是因着自己而受罚的,一时间这心内便揪在了一处,频频望向一旁未威严正坐的褚劲风。
等到那施刑的又来领苏秀出去受刑时,若愚再也忍不住了,连忙滑下了椅子,过去拉褚劲风的手道:“不要,不关阿秀的事情,是我自己要偷跑去的,要罚便罚我吧!”
褚劲风轻轻一挥,便挥开了她的手:“你这般侠义,岂敢罚你?总归以后若是闯祸,便罚处下面这帮没有眼色的吧!直到她们将自己的主子伺候明白为止!”
就在这时,眼看的庭院门口有几个刚领了罚的大汉被人拖着一路出了月门,那裤子上都斑斑血痕……若愚看看那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苏秀,这时总算是将“闯祸”二字敲入了脑中,联想苏秀也如那些大汉一般,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样子……瘪了瘪嘴儿,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只将脸儿贴在褚劲风的胳膊上,抽泣地说:“不要打阿秀,若愚错了,再也不闯祸了!”
褚劲风忍着她哭,忍了又忍,挥了挥手,只对管家说将苏秀关入府中的香堂,罚跪一宿,示意着下面的人尽散了。
然后也不理若愚,便径直一路回到若愚的卧房,也不管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解了袍子半躺在了床榻上。
屋内的侍女仆役事先都得了司马大人的吩咐,谁也不敢理会小夫人。
若愚便这样讪了脸子,闷闷地叫着拢香:“拢香,我要吃瓜……”可喊完后,却无人理会。她只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苏秀,所以出屋内的都厌弃于她了,顿时有些无措地在屋内晃来晃去。
以往她的饮食起居皆是有侍女们精心照料着,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竟是连脱了有些脏污的学装都不大利索……等好不容易解了衣扣,这才自己抽了件挂在屏风一侧的便服套上,可是那衣带却都系得七扭八歪,便歪着衣襟便走了出来。
她出了院子,来到了小水井旁,试着像先前看到了那般,摇着辘轳将那装了水果的篮子摇了上来。因着水井阴凉,这些果子都还新鲜着。若愚拿了几只甜瓜放到鼻下闻了闻,只觉得瓜香透着黄中透绿的果皮出来,当真是好闻着呢!
她想提水洗瓜,可是一个手抖,便将小水桶扔进了井里。于是她举着两只甜瓜又往屋子里走,因着不对称的衣襟拖了地,几次差点踩了衣襟摔个仰八叉。
等将甜瓜放到洗脸的水盆里费力清洗赶紧后,若愚便一脸讨好地举着两只瓜爬上了床,自来熟地半躺在似乎睡着的褚劲风怀里,将瓜放到他嘴边问:“哥哥,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