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男人……会影响你的前途的吧。”淮音坐在沈靖寒怀里,担忧地说。
淮音出生在一个落魄的书香门第,其实也不过只是同寻常百姓比起来,稍微富裕点的人家。他父亲过早的逝世是这个家族走向没落的主要原因,母亲靠着早年留下的田地与店铺的租金收入,养活着一大家子人。
淮音跟沈靖寒的事情,淮母给的压力并不大。知道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她问淮音,是不是真的想跟沈靖寒在一起,得到肯定答复后,她沉默了很久。但她始终不舍得为难她最爱的孩子,只是委婉地提出让沈靖寒自己去解决沈家的问题。
林迟见过这位奶奶,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温婉,身材娇小玲珑,说话和风细雨,却担起了一家子的所有生计。
直到近些年来,淮音才慢慢接过了她肩上的一些担子。
沈靖寒是沈家这一辈的独子,又是军队里前途光明的军官,淮音知道他让家里松口同意这个婚事,费了多大的劲。
可淮音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再爱沈靖寒,当外室这种事,他也是万万接受不了的。能犹豫地问出是不是不好,对淮音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
沈靖寒这种爱妻狂魔自然是知道淮音气性的,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跟你比起来,前途不算什么。”
温存了一会之后,沈靖寒带着淮音去见了淮母,他要早点把婚期给定下来,古话说得好,迟则生变,早点把淮音娶进门,他才能安心。
跟淮母敲定了吉时之后,沈靖寒就匆匆离开了,虽然沈家对他们的婚事松了口,但是肯定不能期望他们会替他张罗婚事。所以他还要尽快回去安排一切,把他的淮音风风光光娶进门。
林迟跟着风风火火地沈靖寒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淮音正低着头跟淮母说话,这天的天色非常暗,云层很低,让人感觉非常压抑。
沈靖寒跟淮母定下的婚期是在半个月后,林迟走马观花地看过,很快就到了婚礼那一天天。
沈靖寒在军队里的兄弟们早早都到了,他非常高兴,张罗着大家喝酒。
林迟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他是真心为沈淮二人高兴,相爱的两个人,终于要走到一起了。另一方面,他又隐隐有些不安,他总觉得当初淮音出事,就应该是在这个大喜之夜里。
沈家这边的风俗,新娘是由新郎最好的兄弟去接。兵哥奔放,婚宴还没有开始,沈靖寒就已经被灌得半醉,他的兄弟们也倒得差不多了。他红着脸张望了一圈,最后对孙副官说,让他去接淮音。
孙副官神情复杂地看了沈靖寒一眼,林迟下意识觉得不妥,但是已经醉得有些糊涂的沈靖寒根本没有注意到孙副官的表情有什么不对,拍着他的肩膀,一脸信任。
孙副官点点头,带着一帮人离开了。沈靖寒笑着,继续接受灌酒。喝着喝着,林迟突然注意到刘婉莹端着一碗酒走过来,她站在沈靖寒面前,笑意盈盈:“沈大哥,当初是我糊涂了,我在这里祝沈大哥跟嫂子,白头、偕老。”
也许是好事将成,沈靖寒也没有多想,接过酒就一口灌了下去,赢得周围一片喝彩。林迟担忧地看着他,这么喝真的没问题吗?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沈靖寒就醉倒了。看着完全没有了知觉的沈靖寒,林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来。跟沈靖寒一样醉得东倒西歪的兄弟们哈哈大笑,说他没用。然后齐手齐脚地把人搬到房里休息一下,嘱咐了厨房去煮解酒汤,别拜堂了还起不来。
由于这是沈靖寒的记忆,他醉倒过去不久之后,林迟也接触不到外界了。等场景再度转换的时候,林迟发现,天亮了。
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滚出去!”衣裳半解的刘婉莹被沈靖寒从屋子丢了出来。
“淮音呢?!”沈靖寒的暴怒惊醒了众人,有个仆人小心翼翼地回答:“少爷,这不就是你昨儿娶回来的少奶奶吗?”
“放屁,老子媳妇是淮音。”沈靖寒的衣服还皱巴巴地穿在身上——林迟猜测刘婉莹并没有得手,他披了件外套,就往外走。
到了淮音家门口,发现整个淮家竟然空无一人。跌跌撞撞跟在他身后的刘婉莹放声大笑:“他不要你了!要不然我怎么能上你的花轿跟你拜堂。你还看不出来么?他根本不想嫁给你,这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
“滚!”沈靖寒扯过身旁的椅子,冲她砸去。怒气冲冲地对孙副官说:“派人给我追,他淮音生是我沈靖寒的人,死是我沈靖寒的鬼。”
chapter85 偏执(九)
沈靖寒醉宿,本就有些不舒服,又被淮音离开这件事一气,身体就有些顶不住了。
孙副官带人追过去之后,他先将疯癫了的刘婉莹带回了沈家,稍事休息之后,才带着另一批人赶过去跟孙副官汇合。
林迟惴惴不安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他不相信淮音不想嫁,他明明那么爱沈靖寒。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迟苦苦思索着,突然,他回想起了当初云姨给他说起淮音的过去时说到的传闻——“听说抗争了好久,好不容易,沈家答应娶你爹爹进门,没想到,你爹爹上了花轿,去的不是沈家,而是乱坟岗!后来你爹爹拼死逃出来,来到沈家大门口,婚宴都散了,新人也送进了洞房。
新娘不是你爹爹。
你爹爹一家子都成了笑话。
后来的事情我不大清楚,只知道你爹爹本来想带着一家人离开这里,谁知道姓沈的让人追了去,一家十几口,一个也没活下来。”
林迟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是孙副官!孙副官联合刘婉莹,或者还有沈家的什么人,将花轿掉了包,又给沈靖寒下了迷药,让他察觉不了异常。
淮音那样气性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到沈靖寒在他们的婚礼上娶了别人。他心气高,面对沈靖寒的“背叛”,他不会想着去找沈靖寒理论,他只会默默离开。
孙副官一直跟着沈靖寒,对淮音自然也很熟悉,他掐准了淮音会走!
怪不得!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孙副官是沈靖寒最信任的人,怪不得淮音轻易被骗上了去乱坟岗的花轿!怪不得淮音至死都以为是沈靖寒杀了他。
接下来的场面,林迟已经不忍再看——沈靖寒到达汇合点,看到的,是爱人一家十几口惨死的画面。
他跌跌撞撞地下马,将淮音抱到怀里。沈靖寒那么聪明,林迟猜得出来的,他自然也洞察到了,他问孙副官为什么要怎么做。
面容白净清秀的副官抹了抹脸上溅到的血渍,轻轻笑了一下:“您是我的偶像,我一参军就跟着您,您还救过我,我不能看着您被一个男人毁了。”
沈靖寒抱着淮音,气得浑身颤抖:“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孙副官愣了一下,无奈地说:“我知道您生气,可几个团长里您最有机会晋升,不能为了一个男人毁了。您娶一个了男人,外界会怎么说您?我可受不了您被人诋毁。”
沈靖寒将淮音抱在怀里,站起身来,直视着孙副官,眼神深沉,孙副官被他的眼神骇了一下,但仍然坚持己见:“我是为了您好,以后您就会明白我的苦心了。老爷跟夫人,也是支持我这么做的。”
“你是说,我父亲母亲,也知道?”沈靖寒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是啊,大家都觉得,刘家大小姐才对您有帮助,您也别怪我们,我们只是替您考虑得比较长远。”
“你们啊……”沈靖寒突然轻叹了一口气,孙副官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您不生气了?我就知道,团长您是明事理的人,肯定能体会我们的苦心。”
“是呀,我不生气了。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沈靖寒轻笑一下,亲吻了淮音染血的鬓角。
——打着为我好的名号,屠杀了我的爱人。
“团长?”孙副官看着沈靖寒怪异地动作,心里有些发憷,但是抵不过被他原谅的高兴,他爬上马跟着沈靖寒:“团长您要早些明白过来,我就不用杀他了。他还以为是您派我杀的他呢。我下手太快,也没来得及给您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