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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_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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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桂看绿萼眼巴巴的看着,推了她一把:“我去罢,早让你去,你非得留着帮忙,今儿活不多,你赶紧跟着姑娘一道。”

绿萼心里放不下饭铺,还是秋娘又劝了两句,她这才红着脸盘赶上去,石桂挽着秋娘,带着阿珍喜子赶到饭铺去。

天还没亮王娘子就起来剁猪肉,张三娘早早过来帮忙,赶不及做新衣裳,只戴了绒花豆娘,松箩身上却还是旧衣,只头上扎了两朵新纱花,一朵是五毒一朵是豆娘,秋娘又拿了彩绳索了八宝花给她,因着熟识了,松箩才敢在她跟前笑,嘴角一抿,大眼仁里含了笑意,声儿还是细细的:“谢谢东家。”

笑也抿着唇,悄悄靠到王娘子身边去,把新得的豆娘给她瞧,手指头摩挲着,又喜欢又不敢戴,还是石桂替她簪上了,她歪着头伸手去摸,碰到蜘蛛脚,就不敢再摸了,轻轻碰一碰,低头笑起来。

原来莫说是端阳节,就是过年她都没有一件新东西的,知道娘忙着做工才不能给她裁新衣,屋里头还放着秋娘送的料子,通草纹的花布,她从来没穿过,爱惜的不得了,时不时就要翻出来看一看,等着王娘子闲下来,替她做新衣。

肉馅剁得细细的,搓成丸子预备下油锅,油纸包细竹签都预备好了,等太阳升起来了,外头锣鼓响起来,码头上舞龙采青的出来,丸子就下了锅,炸了一桶,盖上盖儿,趁着热赶紧推出去。

秋娘给喜子盛了两个,喜子拿竹签儿插着吃,眼睛看见松箩站在门外头,一到有吃的,就赶紧回屋去,喜子叫住她,看她生得一付弱相,把自家的给了她,又问她:“你去不去看龙舟?”

松箩自然想去,可又觉着娘太辛苦,秋娘拉了她们俩:“去罢,跟着你姐姐,可别走散了,仔细有拍花子的。”

松箩唬住了,更不敢去,喜子一把拉了她:“有我呢,你别怕,跟着我,叫我大哥。”他有那许多小弟,还没有妹妹,知道松箩原来常常挨打,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可怜她,带她一块玩。

炸了一锅出来,倒能先歇一歇,歇了灶火往外去,一众人都去看,推了车到码头,人已经一圈圈围起来了,官员们看赛龙船都在高岸边的望海楼上,这一片全是百姓,早有人担着吃食出来卖。

石记的小炸丸子一掀开盖儿就引得人来,节里人人都舍得花钱,孩子们绕着车子转,没一会儿就卖了二十来份。

吃的人都是活广告,炸肉可不比粽子粉粿要香得多,一个吃了个个都馋,阿珍还拿大蒲扇子把肉味儿扇出去,闻见肉香立时有人来,车前绕着一圈圈人,石桂收钱,王娘子守着摊儿,眼见得一桶很快就下去一层,着急回去再炸些。

石桂拉了她:“不急,还没到时候呢。”这会儿人才来了一小半,等到赛舟了,人才真个多起来,她订的肉足够卖了,先让王娘子陪着松箩看看杂耍热闹。

秋娘摸了二十个铜板给喜子,要给松箩,松箩怎么也不肯拿,秋娘摸摸她的头,看着她就想起女儿小时候,性子脾气全不一样,可秋娘就是觉着石桂当丫头的时候必也受了苦楚,看见松箩才越发可怜她。

喜子拍了胸:“我领着她呢,我去买冰雪水。”松箩果然紧紧跟着他,一步都不丢,喜子给她也买了一碗,她捧在手里喝了一口,回去捧起来给她娘喝,母女两个挨在一起,看红龙黑龙踩着竹架子去抢彩球。

人挤着人往前,桶里的肉丸子卖了一半,王娘子把松箩托给了秋娘,自家跟张三娘两个回去,让大发卖完了就推车回去再装肉,光是这么一会儿,银匣子就装得满满当当的。

海面鼓声一响,龙船上掀了雨布,露出龙头龙尾来,船身就是龙身,画着鳞片,描着金线,统共五只,白龙黑龙红龙黄龙青龙,石桂想着明月在红船上,伸长了脖子去看,隔得远了拿眼儿扫了个来回,果然在船头上看见了明月。

石桂伸手摸一摸颈子里挂的大银锁,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

  ☆、第323章 酷暑

明月自然看不见,他恨不得把身子再挺直些,手臂再撑开些,脖子能伸得更长些,不论石桂隔得多远,都能一眼就瞧见他。

可码头上人山人海,看过去一片黑压压,近前些的还能分清楚男女老少,再远些的只看见人头,连身上穿黑穿红都看不见了。

明月虽看不见石桂,却知道石桂必定正在看着他,把脸仰起来,等着发炮声响,锤子一落鼓声一响,船就离港而去。

一条船上有一百来人,出了海也没多远,要紧的是龙船下水,空出一片海面来,五艘船演武,试一试新制的子母连环舟好不好用。

鼓声一响,码头上便欢呼起来,上头一半是家人,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赛舟,炸丸子一时倒卖不出去了,石桂眼睛盯着红龙船,看着身边几个小娘子都抽了帕子出来,有红有白还有青,想是心上人在船上。

站在石桂身边的姑娘手上就舞着红帕子,眼见得石桂盯着她的帕子看,掩了口儿笑起来:“你可是没预备?”她说的穗州话,石桂听懂一半,冲她点头笑一笑,那姑娘竟把方帕子扯了一半,塞到她手里。

石桂哧一声笑出来,也举起来晃个不住,觉得自己在发傻,要是早早就弄些各色的彩布来,上头画上龙,做成小旗子卖,又是一笔进帐了。

她正出神,喜子扯扯她的袖子:“姐姐,吴大哥能不能赢啊?”一个个划船的胳膊都又粗又壮,穿着一色的白背心黑裤子,只腰上腰带不同,只鼓手不一样,明月一眼就认出哪一个是明月,担心他赢不了,有些发急。

这石桂可猜不出来,踮高了脚往远处去看,不在望海楼里也瞧不见到底哪一艘船更快些,喜子就更看不见了,石桂便道:“你大声些,吴大哥自然知道你在替他鼓劲的。”

她手臂一舞,胸前的银锁片上带着一排细碎的小铃铛就轻轻响起来,铃声清越,石桂不戴它也是

为着这锁打的太细,又不是五六岁的小姑娘家,手镯还带个响铃,可今儿码头上响成一片,穗州女子身上也有挂银饰的。

平日里少见,节庆里竟出来许许多多不同打扮的姑娘,石桂都说不清她们是哪一族的,头上顶着冠,裙儿有宽有窄,有穿白的有穿蓝的,一看就是过节的盛装出来玩乐,这一码头的人,嘴里说的话更听不明白了。

几个人三五成群,石桂拉了喜子,阿珍领着松箩,人挤着人,把她们几个都挤到店铺门口,石桂看着这店里是卖冰雪饮的,便让他们都往里头坐,叫喜子跟松箩不许走远了,就在店门口看。

正午太阳毒的很,人人都要看赛舟,都往前头挤过去,店里头预备的糖水倒卖不掉了,眼见着客上门,赶紧过来迎,又让小二端着几杯水到外头去兜售。

石桂要一碗甘草冰,又给阿珍松箩要了酸梅汤五花茶,店家端出来就看见门边那一片乌泱泱的人,挡着门口进不都进不来,还谈什么做生意。

老板娘发急,可小二真个挤出去却也能卖得出,石桂也在发愁这天越来越热,往后可不得晒化了,拿扇子不住扇着,阿珍道:“天热哩。”

可不是热,这会儿码头上热浪一阵一阵的,人挤得满当当,小二出去转上一圈发,回来满身都是汗,嘴里嘟囔两声:“咱们也推个车出去,今儿这一天的汤可算卖不出去了。”

石桂手里捏着麦杆管子,当中是空的,拿这个插在甘草雪水里喝,说是雪水,也不过带些冰意,比不加冰的味儿总是好些,只这会儿堵着门卖不出去,若不然该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这间铺子就三两张桌子,煮的甜糖水倒有好几样,还有东瓜蜜茶,老板娘就是本地人,五花茶冰茶酸汤样样都会,看着这情势也急得很,今儿还算得是多煮的,哪知道客人连门都进不来。

沿岸的铺子都是这样,除了门前也支着桌椅凳子的,似这样要走进来的店门边转得水泄不通,小二一趟趟的跑,每卖上三五碗,回来就汗湿了一身。

石桂看她生意确不易做,桶里的冰要是化了,这些汤就更卖不出去了,又不能单拿出去卖,碗还是瓷的,一碗汤才多少文,赔进一个碗就更不值当了。

因着是个糖水铺子,石桂便问道:“老板娘这地儿租不租?”她手上还拿着麦杆,叫了一份煎糖糕,还没下筷子就先问起店铺租不租来。

老板娘脸一沉又赶紧笑,到底是客,嘴上不能说难听话,却还是开口道:“我这地儿转个身都难,还谈什么租不租的。”

石桂就指着她门前这一块:“我就租你门前这一块空地,支个摊儿,好让我卖饭,我两个伙计能在屋里躲一躲日头,既有人来买饭自然就有人买水,你既得了租钱又卖了汤,这笔生意可不亏。”

老板娘怔得一怔,门前这一块空地,也就半个屋檐,给两张凳子,就能收租,倒比光卖糖水要强,石桂又笑:“我在你这儿租了地方,自家摊上就不卖糖水了,一碗糖水三文钱,若是跟我的饭一道卖,就算一文,您算一算,是不是赚。”

老板娘一听要降了价卖,倒没立时就不乐,算了一笔帐,不肯放过石桂这块肥肉:“我且听听,这租钱怎么算?”

石桂伸了两根手指头:“二钱银子一个月。”二百文钱租一个月,以租钱来说太低,可只是租门前这块空地,那算起来可就又多了。

老板娘想得一回,张口道:“咱们这夏日里可长呢,要到秋天,满打满算也得过了重阳节,你一气儿肯租五个月的,我就同你立契。”

石桂笑起来:“五个月就五个月,不管刮风下雨我出不出摊儿,都给你租钱。”说定了就要写,又问那老板娘:“卖糖水的事儿思量思量,总之不会亏。”

老板娘还不肯,一条街上的铺子都卖三文一碗,里头还有料,价钱已经极便宜了,再卖得贱哪里有赚头,石桂也不强求她,她让小二搁下碗到别家铺子里头借了纸笔来,石桂签了契约,她一看石桂会写,反怕她纸上动手脚,略一犹疑,带着纸留下伙计看店,自家去问人。

伙计道:“你在这儿卖没生意,咱们这铺子一日就这点子流水进帐,在这儿支摊子可不亏本了。”懒洋洋往桌上一倚,趁着老板娘不在,自家舀了一碗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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