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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待圆时_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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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厨房,无人不知郑娘子,她年年送上来的花酱果酱腌笋子,叶氏哪能都吃尽了,尝一个鲜头,余下的就叫这些人分了,郑婆子的女儿女婿倒是想着法儿替她疏通了,可她又不是得脸的,叶氏不欲伸这个手,别个看没油水好捞,自不替她出这个头。

这会儿又有人问,她笑眯眯回上一声,那婆子才要说话,叫木瓜拉住了:“这是石桂,才来的,姑姑别问了。”

原来是木瓜的姑姑,石桂知道木瓜姓俞,赶紧叫了一声俞姑姑,那婆子看她一眼,拉过了木瓜问两声,知道了来历,便不拿石桂当一回事了,点灯打醮都过了,那会儿是老太太给的,如今却不金贵了。

石桂一间屋一间屋的送,留下来的丫头们见着她知道是新来的,婆子们念叨两声,这些丫头也有亲亲眷眷,里头多一个人,外头那些个等着的就少一个名额,俱都皱了眉头,石桂只作不懂,还替人跑前跑后。

最末抱了繁杏的包裹送到她屋里头,繁杏举了手捶肩,见石桂来了这才想起来她还没屋子住,想了一回道:“你先跟淡竹石菊一个屋里,看看哪儿还空着,好把你塞进去。”

这事儿原是春燕管着,可春燕也想不出甚个法子来,叶氏院里头的人原本就多了,总归就这几间屋子几张床,一个萝卜一个坑,新来的萝卜也只能先干等。

繁杏看看她,道:“你先将就两日,后头有安排呢,总有人空出床来给你。”石桂一听立时明白了:“可是表小姐要来,得挑了人去?”

繁杏扫她一眼,伸了指头点点她:“你倒机灵,总要调几个人去侍候着,管得一时是一时。”她同石桂两个并无交情,论起来还是春燕跟石桂更相熟些,可经得两桩事,倒觉得石桂是个有良心的,肯同她相交。

繁杏是光身买了来的,能上来是为着她会算,口里才报数,她立时就能算出来,别个打算盘,她心里就有一本帐,无人胜过她去,这才提起来当大丫头,替叶氏料理杂事。

也就因着是买了来的,这才没计较,没那些个枝枝节节,叶氏才能把屋里的帐交到她手上,她既没亲戚,同哪个好就只看了人品,喜欢的便亲近,不喜欢的就远着些,等她当了管帐的大丫头,倒是丫头婆子们要倒过来巴结她。

石桂是在上掉陷饼才能进叶氏的院子,没经过规矩没挨过苦,可要是调到表姑娘的院子里头,能不能再回来可作不得准。

表姑娘是来选秀的,选得中选不中,跟上头有关联,跟石桂却没瓜葛,她又不是贴身侍候着的,借调出去三五个月,等人走了,地方总是在的,若是叶氏一开口,就让人留下来守院子,谁还能把她召回来不成。

石桂是打定主意要留在叶氏这里的,此时底下那些丫头还不知消息,等知道了还不人人自危,石桂想了一回,她在宅子里头能靠的,竟只有郑婆子。

院子里头原就有婆子丫头扫院,石桂照旧起来,竟没笤帚,那两个自家拿了,也不指点她,一面扫还一面拿眼看她,石桂面上带笑,往门边拎水,一壶壶拎到房门口。

叶氏才刚起来,几个姨娘便来请安,石桂扫了一眼葡萄果然在这里头,冲她使使眼色,两个跑到外头廊下,石桂急问她:“姐姐可知干娘叫安排在哪儿了?”

葡萄哼得一声,搭了手:“你还知道问,自个儿捡了高枝,也就不管甚个干娘姐姐了。”有意在她跟前显一显能耐:“得亏着干娘不止你一个女儿,我替她说项,往后就管着钱姨娘的小厨房了。”

石桂之前想着能回去,确是没想过郑婆子跟葡萄,后头认的,又才半年,要说有多少情份也是为难她,再认了干亲,怎么比得秋娘养育她八年的情份,何况郑婆子还办了那么一件事。

郑婆子虽也曾替她操持,可一半儿也是想着她自个儿,这会儿叫葡萄戳破,石桂也不尴尬:“太太这里规矩大,你且没瞧见我来了,那些人是个什么眼色呢。”

葡萄翻翻眼儿,伸手掐了她的胳膊:“就你这没心肺的,换作我,我才不想你,干娘倒想着你,今儿我才跟了来,你得空往我那儿去一回。”

宋家的院子石桂还分不清东南西北,细细问了葡萄,葡萄也说不了个所以然来,只当别苑已然够大了,哪知道老宅虽不大却迂回,回廊曲折假山层叠,转个弯儿就不知到了哪儿,说了半日也说不明白。

叶氏自来不要姨娘来请安的,在别苑里也只那一回,这几个乖觉,才回来立时来了,等叶氏说不必,又挨个儿退出来,葡萄急巴巴说得一声:“姨娘在远翠阁,你可别忘了。”

石桂夜里去拎水,这才知道便是这样的活计也有专人在打理,玉兰茶梅这头,就有个三等的丫头叫玉簪的打理,玉簪开口叫着玉兰姐姐,比旁人亲昵得多,石桂留神一看,眉眼也都有些相似,待问了良姜才知,玉兰玉簪两个是表姊妹。

她盖了被子还在出神,大丫头两个,二等的四个三等的四个,还有跑腿打杂的这许多,一个个的还都连着亲,怪道郑婆子说那样的话,不相互依靠着,还真没法在后院里立足。

心里明白得忍气吞声,手指抠了被面,火气全闷在心里,想着明儿见了郑婆子,要怎么当着她挤出笑脸来。

第42章 低头

石桂第二日觑空寻了个由头往郑婆子那儿去,郑婆子见是她来,对她有些不咸不淡,有意晾一晾她,石桂心里明白,手上不停,知道此时该服个软的,可却偏偏说不出软话来。

郑婆子看她闷头做事,心里原来也有些发虚,瞒都已经瞒了,这会儿再说出来也是没趣,半路出家,哪个一心向佛?咳嗽得两声,石桂搭了手,郑婆子疑惑着侧头看她,刹时冷了脸儿:“你出息了,就不把干娘放在眼里了?”

石桂忍着气,背了身替她调了蜜梨水过来:“干娘吃一盅,秋日里心口燥。”

郑婆子哼一声应了,石桂原来可从来不敢这样,疑心她是得了上房丫头的看重,若不然哪里敢这样行事,把冷色去了,吃了半盅儿甜水,咂嘴儿道:“里头如何?”

石桂是想软下来,可当时当刻又说不出软话来,只得笑一笑:“我才来,好多事儿还不知道,先让姐姐们教着。”

郑婆子越发觉着她攀上了高枝,春燕本就喜欢她,繁杏还许了她的假,这丫头看着实诚,却把眼心子全用在这上头了。

一时吃不准她叶氏院里过得如何,搁了茶盅儿,撮了烟叶子,擦上火吸一口,两年没沾,在别苑时想也无用,这会儿却馋得不行,吸上一口冲了鼻子:“这是你姐姐送来的,好些年没尝过这一口了。”

石桂静静站着不说话,郑婆子自觉得尴尬,咳嗽了两声:“你如今得用,可在那些个里出头,还得再挣一挣。”

一只巴掌伸出来,比了个五,石桂知道这是说她要出头还得五年,那会儿十三四岁,跟茶梅玉兰差不多大,能挣上二等,似她这样无根基的已经算上进了。

郑婆子能调到钱姨娘身边,也不全是葡萄的功劳,钱姨娘如今越发吃不下荤食,郑婆子素菜做得拿手,又会熬酱腌菜,钱姨娘在船上吐得晕天暗地的,叶氏这才把郑婆子调了过去,只说她做些合口的菜给钱姨娘吃用。

郑婆子得了这句话,进了门就跟着钱姨娘到了远翠阁,钱姨娘几回要推了她,郑婆子都只腆了脸笑:“这差事是太太给的,姨娘安生是姨娘的心,我却不能不办事。”

就算是赖在钱姨娘这儿了,郑婆子手上有本事,做的素菜钱姨娘确是能多吃几口,叶氏天天问讯,知道她能吃得下了,还赏了郑婆子一吊钱。

郑婆子这下算是咸鱼翻身,还当一辈子就在别苑了,哪知道她跟着回来不说,还到了钱姨娘这儿,钱姨娘原来就是叶氏身边得宠的大丫头不说,肚里还有一个宝贝蛋,可不是水涨船高,要是下个小少爷来,这一院子的人都跟着鸡犬升天。

她这会儿正得意,便不计较石桂的怠慢,原本就知道她念着回家,恹上两日就此断了念想也好,隔得山长水远,再过两年也就不想那回家的事了,等叫那些个二三等的丫头打压了,越发知道认个干娘的好处了。

石桂安静听她说,把那指桑骂槐话都滤过去,由着郑婆子把怨气都吐出来,等她吐尽了,又替她再续上一盏茶,郑婆子这才略平了气,睨她一眼,问道:“这几日那里头的可折腾你了?”

石桂摇摇头:“哪能呢,我又不是新进的,几个姐姐们跟前也呆了几月了。”

郑婆子鼻子里头哼哼出声:“得了,我又不是不知,能进那院里的,就没一个省油的,就没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石桂也知道瞒不过她,挑能说的说了,把繁杏隐了去:“不好听的我可没听着,倒是听说,太太娘家的舅表姑娘要上京来,说是明岁春天待选的,我看那意思,得挑两个人过去侍候着。”

郑婆子几年不在,老宅里头人事变化,女儿同她分说了半日,哪个发达了哪个叫厌弃了,重又顺了一遍,听见石桂这么说,皱了眉头把她看一眼:“你倒真是个高运的,回回都叫你给赶上了。”

石桂只当自个儿是必得走的,肥缺谁肯让了来,哪知道郑婆子却喜起来,把她看过一回不算,又问她:“你还当真生了个好时辰不成?”

嘴里咂咂出声,看石桂不明所以,嘴里啧了一声:“你是新进的,可老太太都开了口要优待的舅家姑娘,能叫你个没学过规矩的小丫头去?”

石桂恍然,她只怕自个儿是新人,比不上前头的有资历,却不曾想过表姑娘那头要的就是有资历的。

“你且有得学,赶紧看看哪个愿意教你的,你使劲巴结着些,吹汤点茶你可会?配衣裳认首饰你可会?”到底心里不满意,刺上一句:“要作贴身丫头往上爬,你不会的东西多着呢。”

到底是她有出息,葡萄倒是会钻,可就见着眼前这一点儿,哪知道还有好的落到石桂身上,郑婆子的女儿跟女婿都不得重用,没手艺不说,又不会巴结走门路,打别苑回来就一直没摸着内院的边,说不得这几个里头能出头的就只一个石桂。

心里这么想,脸上神色便松下来,拉了石桂坐到身边:“我是你干娘,便骂你几句,也是为着你好,你人机灵勤快却没用,底下丫头学的你都没见过,纵是走上两个二等三等,你也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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