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生怕丢了我似的把我抱得更紧了一些,“不行!离儿,绝对不行!我不能让你去那个家伙的身边儿去!他太危险了!你这么单纯,又半点儿武技都不会,万一,被他给卖了,我,我可去哪儿寻你去!”
这些年,若不是有西陵照顾,我怕是,早就死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的西陵,竟是有这般好的行情,心里一紧,本能的,便是不放心起他来,以前,他还只是质子的时候,就能迷倒那一群争名夺利的女人,现在,他好歹也是个有兵有权的人了……会不会,有女人,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对他下手,把他给占了?不行!绝对不行!西陵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敢跟我抢,我,我,我就毒死她!
什么?!这些年,是他一直在照顾你?你,你,你这些年,都,都是在楚馆里长大的?!
很显然,哥哥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此时,听了我这么一句,也没把半点儿的念头放在西陵的身上,而是,联想到了我曾经的处境,“你,你为什么会去楚馆?这些年,可曾……被迫着……”
没,没有……我刚刚够十四岁,就,就被渺他们挑走了……当时,纳兰齐说服了他哥哥,保下了我的命,被司徒月得知后,连累了纳兰满门……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抚着衣袖里的那只装了纳兰齐记事的小册子和我的生辰的银盒子,只觉得,仿佛,他,并没有走远,“他带着我从暗道逃出了纳兰府,我们走得急,没有带银子,只能挨饿……我让他去把我的生辰匣子当了换钱,却不想,这傻子为了让我过好日子,寻了个妇人,带他去官府领赏银,约好,让那妇人收留我……不想,遭了骗,让我一个人在巷子里等了三天,险些饿死了……后来,遇了个人贩子,用几个包子换我在身契上按了手印……”
可知道,那妇人的名姓住处?还有,那个人贩子的!
哥哥小心的松开我,从衣袖里掏出了帕子来,给我擦眼泪,“不哭,哥哥帮你报仇,把他们全家都抓了,丢去红帐子里!”
不,不知道。
我抽了抽鼻子,由着哥哥宠着我,哄着我,“我当时,饿的眼都花了,哪里看得清,那人长得什么模样……”
没事儿!不记得就不记得,别费心思想,累坏了不值得!哥哥派人去查,定能查到!乖!
哥哥一边说着,一边从一旁拖了一条毯子过来,伸开来,给我搭在身上,然后,连着毯子一起,把我横抱了起来,“走,咱去你的房间里躺着,这软榻有些硬,你躺着,定不舒服!来人!”
殿下。
两个黑衣人自门外应声而入,单膝跪地,朝着哥哥行了个礼,态度恭敬至极。
去查官府的文案!是什么人捉了纳兰家的幺子领了赏!还有,是什么人把离儿卖进了别绪楼!
面对外人,哥哥的神色一变,露出了我第一次见他时的凌厉来,“备膳,送去长乐宛!”
是,殿下。
没有半句废话,两个黑衣人恭敬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我被哥哥横抱着,走了正堂的后门,进了内院,七弯八拐,到了一个位置极佳的小院门口,院门上,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长乐宛。
离儿就交给你照顾,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不久留了。
到了院子门口,诺伯伯停下了步子,没有跟进,“若有机会,过些时日,我带你们去见你们的娘亲。”
我会照顾好离儿的,诺伯伯放心。
哥哥点头答应了一句,又态度极好的抱着我冲诺伯伯躬了躬身子,唤了一个跟在旁边伺候的小厮过来吩咐,“你,去让厨房准备几样拿手的点心,着诺伯伯带回去,给我娘亲品尝。”
哥哥……这样不避嫌……没关系么?
我没想到哥哥会这么没顾忌的说话,本能的拧了拧眉,朝着那个他吩咐的小厮努了努嘴,“他……可靠么?会不会出去乱说话,给你惹麻烦?”
我这院子,没别的好处,只这忠心一样,你完全可以放心。
哥哥笑着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了诺伯伯,“若娘亲愿意,想搬来我这里住,也是没甚不妥的,这里,是司徒月的眼线都到不了的地方。”
哎?是这样么?那,为什么渺跟我说,摇有派暗阁的人保护你?进都进不来,还如何保护?
听了哥哥的话,我不禁微微一愣,不自觉的,便又想起了渺曾跟我说的话来,待问完了,才又后悔自己的没出息,忙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呸,我这不长脑子的!明明决定了不再搭理那个坏蛋的,怎就又提起来了!呸!呸!呸!”
呵呵,离儿,你现在的样子,可真是可爱。
见了我的反应,哥哥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叹了口气,“老师怎么招惹你了,恩?竟能让你这般的不待见?哦,不对,是提都不想提?”
我不要他了!
我扭过头,躲开哥哥的目光,终究,哥哥还是喜欢渺的,不然,断不可能在提起他的时候,这般的开心愉悦,我是恨渺,铁定了心以后都不再跟他有瓜葛,可是……却不能因此,而连哥哥也恨上,他,终究是待我极好的,连心上人,都愿意让给我的,这世上,最最好的哥哥,“你,你还没回答我,我刚才问你的话儿呢!”
你是说他们么?
哥哥笑着打了个呼哨,便见十几个黑衣人从不知什么地方钻了出来,齐刷刷的落了地,单膝跪下,恭敬至极的朝着我俩行了一礼,口呼“主上”。
于理,在凌国,能被称呼为“主上”的人,只有司徒月一人,但,这称呼,还不是最让我觉得吃惊的,最让我吃惊的是……这十几个黑衣人的衣领上,纹绣的,都是暗阁的黑卫才会有赤底金纹翔龙图!
出身于潮音舍的黑卫,以忠诚著称的雪园死士,竟然,对哥哥,以“主上”相称!
哥哥,这……些人,称呼你……
我轻轻的咽了口唾沫,反反复复的把这十几个黑衣人看了若干遍,确认了他们是暗阁的黑卫无误,才重又把目光投向了哥哥,跟他问询,“这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听人说过,我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离开皇宫的。
哥哥朝那十几个黑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之后,便抱着我,走进了给我备好的院子,“虽然,我并不知道,我的亲娘是谁,但,我却是早就知道,赤绮娘不是我的亲娘的……杀了所有宫人,逼迫赤绮娘答应放我出宫立府的那一夜,并不是偶然,呵呵,其实,那一夜,本该是个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的日子的,只是……那时的我,还是心软,看着她哭,看着她跟我求饶,便……没把剑刺下去,这份不该有的心软,也终究让我付出了代价……你看……”
说着话儿,哥哥已经抱着我进了屋,小心的把我放在床榻上之后,张开左手,给我看他的掌心,“我用手挡了一下儿,那剑偏了开来,才没要了我的命,只是,这疤痕,却是要跟着我一辈子了……”
哥哥掌心的疤很深,从虎口一直延伸到手腕,模样狰狞,连掌纹都毁了干净,当时,定然是极疼的!若换了我,怕是少说也得疼得哭上半天!
你怎不杀了那可恶的女人!
我心疼的捧着哥哥的左手一阵吹气,只恨不得,能把这疤痕给吹没了才好,“你饶过她,她却暗算你,这样的人,真真是该千刀万剐!”
离儿,你且记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做人,不能太善良,不然,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哥哥笑着掐了掐我的脸,侧身在我的身边儿坐了下来,从一边儿拿了个靠枕过来,给我垫在了背后,“这都许多年的旧伤了,哪里还会疼?看你这紧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当是我刚刚伤到的!”
我总想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所以……
我抿了抿唇角,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原谅”两个字来,“我……”
你饶恕别人,可怜别人,谁,可怜你?
哥哥的身子僵了僵,突然,深深的吸了口气,下定了决心般得捉起我的一只手来,送到唇边,啄了一下儿,“你许是不记得了,我……也曾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我……愿意领受你所有的不满和责备,要打,要骂,都随你,你……先冷静些的听我说完,可好?”
我记得,但,我不怪你,若是……换了是我,我怕是,也会做同样的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