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书低笑,眉眼间一篇沉稳宽和:“罢了,这天下朝堂,恩怨情仇,早是年轻人们的事情了。我们,只需坐着看戏,求一个平稳度日便行了。”
王洛书有此一言并不奇怪。
他本是个老狐狸,素来中立,小皇帝和摄政王,那边都不偏帮。
这么多年做官做得安安稳稳的,眼看着也就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闻青奏曲毕,王洛书命人赏了一杯酒,和旁坐人言道:“本部院这一生,从未听过这样的箜篌曲。”闻青将酒一饮而尽,淡淡起身就是一礼:“王大人过奖。”王洛书赏识有才华的年轻人,哪怕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乐师:“闻先生真担得上‘箜篌圣手’这样的名头了。”
闻青猛地一怔。
箜篌圣手,乐士无双。
曾几何时,谢紫也曾带着江南绵绵春雨杏花的温软,这样说过。
“王大人……谬赞,草民愧不敢当。”回过神来,闻青忙谢礼。
王洛书只是笑笑,照例赏下一些银两。
闻青也不清高。
人总是要填饱肚子的。
当闻青回到乐坊时,却看见了谢紫。
望见闻青回来了,谢紫对他笑了笑,夜色中十分柔和的模样。
“你的脸怎么了?!”闻青的屋子因为主人的离去原本已熄了灯,当他点燃灯火时,却看见谢紫右半边脸上一片红肿。
谢紫扯开一抹轻笑,眼神却微凉,细密的睫毛微微垂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走路摔了一跤。”闻青哪里信他这样的鬼话:“谢紫!”
谢紫无奈地撇撇嘴,有些孩子气的模样。
“师兄说,最近都让我不要去找他了。”谢紫有些疑惑,“我感觉,他好像急着和我撇清关系一样。”闻青心底一颤,他是了解君归闲的。
这个人对自己师弟向来当做亲生弟弟,而今做得这般突兀,定是有什么缘由。
“摄政王做事总有原因,你还是别想了,我给你上药吧。定国将军的独生子,总不能这样出去。”闻青从柜子里拿出药膏。
打开圆盒,蘸取了一点膏药,闻青抹在谢紫脸上。
因为上药的缘故,二人靠得极近,近得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闻青微微垂着眸,眼中温凉似水,像水银一样剔透的眸子在夜色中看起来,格外光滑流转。
谢紫渐渐屏住呼吸。
夜风如水,如轻雾。
月色温柔而朦胧。
灯火微微昏黄的屋子里,安静的呼吸声。
如果这是一场流年梦。那么但愿此生,永不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喜相应
又至宫宴。
灯火纷繁。
画桥绿柳,牡丹芍药。
小皇帝君雁雪身穿玄色龙袍,整个人映着灯火,面上显出一种令人心惊的艳丽。
他端坐着,纵然十二道冕旒垂落,亦没有帝王的威严。
而君归闲正坐在小皇帝身侧的席位上,黑衣如墨,肤白如雪,一眼望过去,眸中是一段已冷却的华年。他端起酒盏,不动声色饮了一口,却听见小皇帝低声说道:“听说摄政王与谢将军独子出了些嫌隙?”君归闲冷笑:“这种事情,不牢陛下挂心。”
小皇帝冷冷地看着他:“朕可等着摄政王痛失一臂的时候呢。”
淡然放下酒盏,君归闲偏首,好似玉雕琢的面上一片温雅:“劳烦陛下挂心。”小皇帝咬牙切齿地看着姿态优雅淡和的君归闲,恨恨将酒盏掷在桌上。
“陛下火气这么大,可没有天子的风度。”君归闲冷笑。
小皇帝紧抿薄唇,冷冷地看了君归闲一眼,便不再多言。
曲声悠扬,丝竹管乐。
歌姬一舒水袖,容颜如花。
谢书坐在席位上,面色平静,心中却忐忑不安。
也不知谢紫是哪里惹到了君归闲,竟让一向要好的师兄弟二人大动干戈。
叹了口气,近日因为这件事,谢家门庭冷落不少。
确实……让人心忧啊。
而同时,尚无官位的谢紫正和闻青在西市。
游人如织。
满城灯火辉煌。京城是个太热闹的地方,连时光都仿佛被绞碎了一般零落。
穿着紫衣,挑着灯笼,谢紫笑容明艳,映在灯火间,无端令人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