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两年前在灵山之上,你假意下药,是为了取信于聂光的投名状么?”
“嗯。”
我心中隐隐不安,“可如今你却为了救我性命去索解药,聂光知你仍在乎我的生死,又岂会再信你?若是事败……”
若是事败,便只能当成乱臣贼子一并剿灭了。
宋郎生笑了笑,“又不信我了?这两年的精心部属正是为此一战,我,自有必胜的把握。”
我定定的望着他,他的笑容依旧,眼眸沉静柔和,仿佛当真胸有成竹。
我闭上眼,“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何父皇不将这全盘计划告之太子而让你孤军奋战……”
“他自然有他的考量。”
我惶惶然,“可,可他一直昏迷不醒,如果太子一直误解下去,如果……”
一个轻盈的吻,将我的话堵在了唇边。
我缓缓睁眼,近在咫尺的眼瞳中万般柔情带着丝丝倦意化开,他浅笑道:“即便真有如果,有你在我身边,我又有何惧?”
对我而言,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对我温言细语我就狠不下心肠,一个对我展颜而笑我就移不开眼的人。
刹那间我心头万绪化为心安,胸口有什么滋味溢出,有他在,有何所惧?
我摇了摇捏在指尖的药丸,“你就是不想与我多说,非要我服下解药才安心。”
宋郎生扶额连连摇头道:“你服下解药之后仍会忘尽我方才所说,我不还得重说一遍?当真是麻烦至极。”
我嗔怪的斜了他一眼,心口却是欢喜与忧愁如千丝万缕般纠缠,“你当真会原原本本和我说一遍这两年所发生的所有事?”
宋郎生无可奈何叹了叹,俨然觉得单凭他一张嘴说尽两年是是非非是一件暗无天日之事,“我尽量。”顿了顿,“哦,不过,关于煦方之事,我是不会说的。”
我心头一惊,“为何?”
宋郎生露出一丝笑容,带着一点狡黠,“我本还颇为介怀你曾心仪于我以外的人,此般正好,你将他忘个干净,从此以往不论过去还是今后,眼里心中都只能有我一人。”
我不满道:“喂你怎么可以这样……”
宋郎生缓缓一笑,“因为,我也是。”
我怔怔看着他。
“当年,我曾答应过那个小丫头要把她明媒正娶娶过门来当我的小媳妇,奈何没能实现诺言。后来,我喜欢上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襄仪公主,不仅因自己移情,更因不能全心待她而自愧不已。”
心头像是有什么满满的涨出来了,我定定看着他眼中的温柔的光泽,听到他说:“阿棠,你是那个小丫头,真好。”
“小丫头。你是公主殿下,真好。”
我仰头轻轻吻上他的眉梢,“我也是。大哥哥。还有,驸马。”
能携手至今,不负承诺。
真好。
我释然的服下了解药,见宋郎生总算舒了一口气,我忍不住问:“这解药服下得多久后,我才会失去记忆?”
宋郎生敛眸说道:“一个时辰之内你便会产生倦意,睡过之后,梦醒了,一切都恢复如初了。”
我笑了一笑,“那我醒来之后岂非一夜回到十八年华了?”
宋郎生哦了一声,“心智上是,身体不是。”
我敲了他脑袋一下,“不行,若我忘个精光,指不定你会如何糊弄我呢,到时候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吃了亏该如何是好?”
他朗声一笑,“那你要如何?”
说罢我爬起身来,四处张望,最终不顾他的反抗硬生生将他的外裳脱下,用炭枝在衣布上写道:驸马是全天下最最最喜欢公主之人。
宋郎生把头凑过来瞄了一眼,“写反了。”
我不理他,继续涂鸦:从今往后,本公主再也不会不信任驸马,此情矢志不渝。
写完之后,我画了一个特别的小花,那是我自创的画法,是独属于我的棠花。
我笑嘻嘻的为他穿上衣裳,道:“有了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万一我醒来还误会你的情况发生啦。”
宋郎生的笑容依旧,揉了揉我的头发,“好,都依你。”
那是我多年来,最为幸福的一个夜晚。
洞外天外飞雪,洞内火光盛盛。
我依偎在他的怀中,直到倦意重重袭来,闭上双眼,我仍能感觉到他在我的身畔,轻柔的抚着我的背。
我忽然觉得好舍不得,直想多把他的笑他的眼望在心中,或许那样,就能记住这情深不悔。
所以,即使脑海已逐渐沉入漩涡,怀着这样的心,我竟能再一次带着意识睁开双眼。
然后,我看到了离我几步之遥的他,慢慢的脱下那件写满字迹的外裳,抛入火堆之中。
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那是一片哀凉绝决之色。
他转过头时,恰恰对上了我的眼神,却是浑身一震,“阿,阿棠……”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霎时间心仿若被许多细细的刀子切割着,“为什么……”
宋郎生飞快的近到我的身旁,像是用尽浑身的气力颤身搂住我,“阿棠……对不起……”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