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那么一眼,贺平昭竟然连话也说不下去,“你……”
我一时看不明白,贺平昭究竟看到了什么会如此失态。
直待宋郎生用嘶哑问:“为何不救公主?”
那声音悲戚的不像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贺将军,公主还在等我们救她,你为何无动于衷?”
贺平昭原本就睁大了双眼,听完便惊得更大,“宋郎生,分明便是你害死了公主,你休要再惺惺作态……”
“公主没有死!”宋郎生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剑,当当几声,堪堪斩开了贺平昭的刀,目呲欲裂,“公主不会就这样死的!她还活着,她还活着!你们这么多人,为何不搬开这些沙石去救她!”
贺平昭连连倒退数步,一时间傻了眼,居然连话也接不上。眼前这个浑身湿透沾满泥沙的狼狈之人,哪还像是那个风华无双的大庆第一驸马大理寺卿宋郎生?
我甚至连继续看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转眸看向成公公,问道:“为什么,亲军都尉府的人,会出现在公主府?”
成公公一怔,道:“奴才不知,或许是他们见此突生变故……”
“贺平昭见府里毁成这样,问都不问一句公主人在何处,”我忍住自己的手指不要颤抖,朝窗外指了指,“就一口咬定是宋郎生下的毒手……你当本宫是好糊弄的吗?”
成公公张了张口,却什么也答不上来,我不怒反笑,“不如成公公告诉本宫,现天底下,除了太子外,谁还敢下令兵马围堵我襄仪公主的府邸!”
成公公乍然一惊,忙跪下身,慌忙道:“公主息怒……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俱是为了公主……”
“为了我?”我心中一悸,“今日之计不是为了铲除神机营总督万翼么?”
成公公登时垂下头。
我忽然回想起那夜太子弟弟收到飞鸽传书后将锦条纳入袖袋中的姿势,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说了一个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可能性:“太子……不可能能未卜先知宋郎生什么时候回府……”
除非,是宋郎生亲自告诉他的……
成公公猛地抬起头,望着我结结巴巴地道:“公、公主……
我蹲下身,揪起成公公的衣领,呐呐盯着他,“那夜飞鸽传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宋郎生……”
成公公闻言呆住,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他慌慌张张地道:“太子是担心公主一时心软……”
“心软?宋郎生的那封飞鸽传书里究竟说了什么会让太子认定本宫必定心软?”
成公公连连摇头,“不,不,那锦书之中并未详说什么,驸马只是告之太子他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夏阳侯聂光欲要谋反,京中有人将要对公主不利,让太子务必要保护好公主……”成公公见我浑身震了震,又道:“但,但太子认为这必定是驸马的缓兵之计,若是公主见了又要掉入驸马的陷阱之中……”
我咬唇,哽咽道:“可挖陷阱让我跳下去的是太子!”
说完这句话我怫然起身,欲要跨出门去,却见成公公以头磕地,忽道:“公主不要忘了当年给公主下毒之人是驸马!”
短短一句话,犹如霹雳回响在阁内。
“公主,纵使驸马爷对公主动了真情,都改变不了他前朝皇嗣的身份,更改变不了他曾经加害公主的罪孽!”成公公将头埋于地上,“公主若是一时心软原谅了他,那对太子、对皇上、对大庆都会是后患无穷的啊公主。”
窗外传来兵刃相接之声。
“这番话,不会是你能说的出口的……是太子教你这样说的吧……”我停住脚步,转身,静静地望着伏倒在地上的成公公:“正如他看似无意间提到父皇昏迷的原因,倒确实是句句下套,攻心为上啊……”
“公主!”
我深吸一口气,“太子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呵,你也真是一个忠心的好奴才。”
成公公最究还是没敢强行阻拦住我。
在得知飞鸽传书之人是宋郎生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处于极为混乱的状态,恨不得立刻跳出观景阁去见他。
我想亲自问一问他,问他当年为何要害我,问他如今是否后悔了。
不,比起这些更为重要的是,我想立刻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看到我还活着。
宋郎生与贺平昭已动起武来。
贺平昭是大庆最为年轻有为的常胜将军,他的力气武力在整个皇城乃至整个军营都是数一数二之辈,他既奉了太子之命,绝不可能会对宋郎生心慈手软。
宋郎生纵使武功不弱,可他受了重伤又耗尽心力,如何能是贺平昭的对手?
我跌跌撞撞的奔出观景阁朝外奔去。
这一段路原本就短,可我却觉得太过漫长,漫长到一分一毫都等不及了。
直待穿过人群,听到宋郎生用近乎崩溃的语气嘶声在喊:“为何要阻我救公主!”
那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竟惊人的斩飞了贺平昭的战刀!
下一刻,他冲到了贺平昭的面前,就要刺破的喉咙!
“住手!”
我下意识喊道。
剑刃就在快要触到贺平昭的颈脉时停了下来。
贺平昭见宋郎生执剑而不动,连连倒退数步,再度捡起刀,回指向他。
所有人都像是见鬼一般倒吸一口凉气。
而宋郎生整个人都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他听到我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又像是惶恐又像是畏惧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
然后,他犹豫了片刻,慢慢的转头。
然后,我一步、两步的走近。
直到那张令我魂牵梦绕又恨之入骨的面孔,呈现在我的面前。
宋郎生身形晃了晃,面上浮现难以抑制的震惊,他怔怔的看着我,“阿棠?阿棠?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