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_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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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若非青鱼兄早一步带我离开村庄来到边上的小镇,只怕我没被压死也已然病死了。

理所当然的,青姑门前踏破门槛之人不胜枚举,官差县令亲自造访,都让她拒之门外。

她忙着研制治青鱼兄的药。

我腿骨断的厉害,成日卧在床上不能动弹,青姑这个人寡言少语,除了到了该换药的时候她会亲自替我换上,以外的时间都泡在药房里不知捣鼓些什么。至于青鱼兄,药未炼成,他该忙什么忙什么,到了饭点会自觉提着鱼和菜做几道清淡小食端我跟前,见我闷的发慌便记得给我捎上两本书来,有回我逗他说:“看你如此细心体贴,你未来的娘子不知有多幸福。”

话说完他整张脸红成柿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无聊时我会猜想青鱼兄的身世,“我觉得……故事里像你这样的通常是个大魔头,原本叱咤风云杀人无数,后遭受重创流落民间,逐渐被淳朴的百姓所打动,接着你慢慢恢复记忆,为曾经所作所为感到愧疚,最终凭着一身本事帮助了更多的人后成为了名垂千古一个大英雄。”

青鱼兄失笑:“为何不是魔性大发杀了这全村的人?”

我说:“人活于世糟心的事那么多,若写故事的人还不能传达希望,看故事的人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青鱼兄笑意中充满了善意:“姑娘既然这样想,日后便不要再借酒消愁了。”

我道:“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总是姑娘前姑娘后的叫我,难道你从不好奇我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么?”

青鱼兄有些局促的转身收拾碗筷,我又喂了一声,他才回转过来,像是很从容的样子道:“不知道名字又有何打紧?两个月后待姑娘腿伤痊愈,不就要离开这儿的么?”

我怔住,“所以?”

青鱼兄耸肩笑了笑说:“所以,便不问了啊。我还有事忙,姑娘好生歇着吧。”

他刚走出门,青姑从隔壁房门踱出来,一手捧着碗一手握着筷,似嘲而笑的看着他,又看了我,摇头道:“啧啧,一个就打死不说,一个装傻到底,哎,年轻人喏……”

我看着青鱼兄远去的背影,想着青姑的话,不由陷入沉思。

那日后,便再没见过青鱼兄了。

起初我还当他让什么事耽搁了,不想就这样大半个月下来,都不见他人影。

我问过青姑多次,她却不答我,找了个老婆子替我们做饭打扫,便依旧埋身药房,足不出户。

没有青鱼兄的日子,白日没书看,晚间再无箫声伴随入梦,我才意识到他这个人虽然不温不火却蛮容易让人产生依赖的感觉,这般来无影去无踪,静的倒是十分不惯。

天日益转暖,青姑庭院的花草开的甚欢,尤其是向阳花,清风拂过花盏在艳阳映照下暖意袭人,以至于青鱼兄再度出现时整个人都让花色衬的金光闪闪。

当时我正拄拐在院里蹒跚而行,他那样突然出现,吓得我险些摔着,他见状赶紧想要上前搀扶,没留神先让石阶拌了一跤,我愣住,没忍着哈哈笑了起来,他尴尬起身也不由扬起了嘴。

他说他这半个月多是出海捕鱼去了。

收获特大,还有我那时候想买没买着的深海鳕鱼,接下来几日做全鱼宴给我和青姑吃。

我望着他的脸问:“你这气色怎么看去那么糟糕?”

青鱼兄眼神飘向别处道:“晕船呢,缓两天就好了。”

“……”渔夫晕船?

青鱼兄的脸色足足缓了十来天才见些许好转,他见我每日嘘寒问暖,终于忍不住说:“我真的无恙,只是偶感风寒。”

我忧心忡忡:“现下瘟疫肆虐,你会否是被传染了?”

青鱼兄道:“你这般关心我我很是感动,不过……”

我打断道:“你若沾染了瘟疫可别离我太近,我体虚怕被传染……”

青鱼兄:“……”

我说的自然是玩笑话,不过那日青鱼兄笑的很是勉强,我不问缘由,虽说彼此不甚熟悉,然而沉默早已成了我们的默契。

当夜再闻箫声,我躺在床上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起身着衣,拄拐顺着声音一瘸一拐行去,不出所料,月色下坐在石阶上静静奏箫的正是青鱼兄。

他听到拐杖的声音停了下来,回头望见我,我示意的转了一圈,笑道:“青姑的医术真是了不得,你看,才两个月我就可以出来散步了,好巧啊。”

青鱼兄略点头,轻声道:“是啊,好巧。”

我在他身边坐下,拿起他的竹箫端详,“我还想呢,原来这段时间好听的箫声是你吹的啊,诶,是什么曲子啊?”

青鱼兄微微一笑:“我也不知晓,只是偶然拿起箫便会吹了。”

我把玩着竹箫说:“这么不起眼的破的箫都能让你吹出大师级别的箫声,你说你以前会不会是个乐师呢?”

青鱼兄被我逗笑。

我接着说道:“这样吧,等我腿好了就给你买个玉箫,没准能被你奏出个什么天籁之音,绕梁三日呢?”

青鱼兄这回没有再笑,他抬起眼睛,目光扫过天上的月亮:“明日我便要再度出海,归期不定,姑娘不用等一个月腿伤便能痊愈了吧?”他看向我,“早些回家去吧,一个姑娘家不要再四处游荡让爹娘担心了。”

风很暖,拂过额前碎发痒痒的,我点了点头,笑不由衷,“嗯,是不该了。”

青鱼兄站起身来,温和道:“夜深了,该歇了,我送你回去吧。”

直到把我送回到青姑屋苑门前他都没有再说什么了。分开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想说些什么,分明瞧见了他眼里闪过的一些什么,只是还来不及捕捉就已逝去。

我忆起几日前路边遇到的与青鱼兄一同捕鱼的渔夫同我说的话:“他?他早把船给卖了,哪还会随我们出海啊,别说出海了,昨日我让他帮我搭把手,谁知他竟连渔网也拉不动了,哎,才两个月不到怎么就变成那样了?”

两个月,从他救我起。

重新盖好被褥时,我一遍遍对自己说,什么也不要想,什么问题也没有,等腿伤好了太太平平离开就好了。

阖眼后很快入梦。

梦中千转百回的是宋郎生,还有那个夜晚在江边喝醉酒的女子。

那个女子一手解掉系发的发带,一手握着酒壶,对着意图阻挠自己继续饮酒的渔夫道:“我,我从小喜欢到大的人,喜欢了足足七年的人……”哽了哽,笑了起来,眼泪却往下流,“我的夫婿,在我为他准备的生辰宴食里,我的碗里……下毒,叫忘魂散……”

那个渔夫震惊的望着女子:“忘魂散?”

女子又笑了,“对,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吧,我也不知道,他只告诉我若是中毒了,他便能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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