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_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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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我心如擂鼓,眼里眸中尽是被迷惑住的纷乱,任由一片片枫叶落在发髻间,肩旁,心尖尖上。

那时候我私心里想,倘若时间能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该有多好。

可……现如今眼见记忆生生卡在这儿,叫我情何以堪。

命运再不堪也得让我回想起这么多年来那磨人心扉的大哥哥生的是什么模样吧。

我靠着石璧叹了叹。

天亮了宫里来接我的人却不见我的人影,只怕当下康王那边的刺客又该蠢蠢欲动了吧。若是现在生火制造出烟让人发觉我的踪迹,第一个找到我的人,是敌是友呢?

不能冒这个险,这个赌注太大了。

可仅凭我一人之力,又如何逃离这个山洞呢?

我心烦意乱的跺了跺脚,为何其他事都能考虑周全,却回回因为什么大哥哥什么回忆自乱阵脚自己让自己陷入危机里呢?

我无助的仰着头,看着上方朗朗晴空,忽然很想问问天,为何这样风和日丽的时节,心底会涌出层层悲凉?为何让我忘却年少时曾经深深爱过的人?为何让我后来紧紧依赖的人忘却了我?为何回到了家却感受不到一点亲情的温暖?为何连最后一丝丝的友谊与信任都要摧毁?为何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还得不到片刻的安宁?为何总要逼我到这般境地,还让我想不到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

我拽着胸口,低下头,只觉得满肚子委屈没有地方可以吐没有地方能够倾诉,我真的很想很想问问老天爷,可不可以,赐一个人来救我,不论是谁,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老者还是孩童,不论是谁都好,哪怕只有一个,一个可以真诚待我,可以为我的难过而难过,为我的喜悦而喜悦,至少让我不要觉得这个世上唯有我孤身一人。假若真有这样一个真心爱我的人,哪怕半年后毒发身亡,我亦无怨无悔。

我这般想着的同时,又一次听到了树叶哗哗的声音。

与记忆力一样的声音。

然而我怔怔的看着跟前一片片红枫落地,却没有抬头的勇气。

我害怕只是一阵风刮下来的树叶,我害怕这些只是一场空欢喜。我等了等,只等了一瞬,却像过了千年万年,直到听到了那一声嘶哑而低沉的呼唤:“公主。”

熟悉到令人醉心。

我不可置信的抬头,仰头,等着早已模糊了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清晰到可以看清眼前这个人的容貌,清晰到……看清了十三岁那年,同样是这个洞内,同样的这个人。

这个,拥有着一瞥即可醉人的眼睛,风雅到极处的男人。

这个,趁着我睡着的时候连夜赶下山取绳子赶回来救我的男人。

这个,替我擦干眼泪后像变戏法一般把糖塞进我嘴里取笑我是胆小鬼的男人。

这个,与我许下厮守一生的诺言却让我在枫树下等了整整一夜却等不到的男人。

这个,让我足足思念了五个春秋却再度出现扰乱我人生的男人。

这个,让我费尽心思用尽计谋抢来却一次次冷淡我令我流泪的男人。

往昔如潮水般涌之不尽,他用宽厚的手掌拂过我的脸,像是吓坏一般,又像是怕吓坏了我,有些不知所措的问:“为什么哭?哪里摔伤了么?哪里疼?”

雨湿轻尘,红枫纷落之时,似只有我与宋朗生在天地之间,云端之上。

眼泪好像怎么流也流不尽,心跳似乎越跳越强烈,我几番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该说什么呢?

该说,你是否知道我才是当年的小妹妹,采蜜只是我派去知会你我会迟到的丫鬟?

该说,你是否知道我有多害怕多无助,这么久来你跑哪儿去了?

还是该说,你是否知道我再一次,再一次的沦陷,再一次想抛弃所有就这般与你天荒地老?

然后我感受到他颤着双臂紧紧的把我的脑袋裹在他的怀中,轻轻地道:“还好,还好你没事。”

我不自觉的环住他的腰,缓缓地开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疑惑的捧起我的脸,摸着我的头发,“为何突然对我道歉?”

眼泪再度涌了上来,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唯恐这只是南柯一梦,有一种冲动不能自己。

我踮起脚尖,不再让他去拭我眼角滴落的泪,而是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让他略微弯下腰。

未待他反应过来我要做什么,我毅然的、用尽全身最后一点点气力,吻上了他的唇。

对不起,这么久以来没能认出你,大哥哥。

第二十九章

我不晓得别人可曾有过这样的体会。

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明明经历了后来知晓了结局,可偶尔回想起当初,某个人,某一瞬,仿若那个稚嫩的自己从未改变。

十三岁的我仰头望着那个少年从天而降,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怦然的滋味。

那时我并不知道那叫心动。

当然,倘若蹦下来的是个肥头大耳,我首先确定这不会是一个言情故事。

由此可见,人世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建立在良好的外貌基础之上,遑论我所见乃天姿之色,加之英雄救美的过程才自然而然的有了日后的死缠烂打及牵肠挂肚。

正因我亲历了第一印象的重要性,故而在蜜蜂蛰肿的包子脸消退前,我不能够揭下我的面纱。

我私心里幻想着一个桃花盛开的时节施好粉黛,在清风扬过时无意间让他看到我的飘起的面纱并惊为天人道:“未想你竟如此倾国倾城?”而我羞涩垂首,淡然一笑:“容貌不过是皮相,心灵才是至关重要的。”大哥哥为我倾倒,拥住我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满足的躺在他怀中:“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事实证明果然是我想太多。但凡一个正常点的男子都不会对一个十三岁的贫乳娃娃脸产生什么情愫吧。

可天底下无法用常理度量的事又何其多。

就在我好不容易等脸消肿即将把幻想付诸行动前,兴致问了句:“你我认识这么段时日,都不好奇我生的什么模样么?”

彼时大哥哥正在温书,一手持卷一手撑头,闻言连头也不抬道:“有何稀奇,早就瞧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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