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于心不忍,思量下要求方雅臣进府做我的面首。方雅臣不明就里,我也不多解释,只是没过多久,韩斐踏破门槛暗地里只求我饶恕方雅臣放她自由,愿为我做任何事。
我把韩斐的心意告知方雅臣,又劝慰她韩斐不过是个耿直之人,于他而言百姓与师长前者重后者轻,如此几番,方雅臣搂着我哭了一场后对我提了一个要求:再也不愿见到韩斐。
该要求的难度系数很大,除非我把韩斐关起来,但这样不仅师出无名也显得本公主很不人道,于是我给方雅臣安排到国子监僻静之地后与韩斐定了约定,除非他在我府上做面首不然我就让方雅臣死的很难看,韩斐只当我是恨他当年逃婚而故意羞辱,便咬牙答应了。
卫清衡讲到这时说:“公主之所以救方雅臣只是想为方良大人做一些事,只是当时方雅臣没看透,韩也没能看透。”
我深深为自己的品行秉性感动后问:“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呢?他们两这样僵着对我对他们都没什么好处吧?”
卫清衡道:“当时公主曾找我商量此事,认为他们两个仍然相爱,只是一个不知道对方爱着自己,一个不能允许自己爱上仇人,首先需要一些时间的淡化,再接着要设计一些事让他们知道对方的重要性,若不能冰释,谈何和好?”
我想起方雅臣曾经说过的:若终究注定离开,不如留点余白,即使不回头,日后想起也不至那么逼仄;若两个人都舍,那敢情好,自此风清月朗再不相欠。
她这话分明是逐渐放开的意思。
我问:“那我为何不采取行动呢?”
卫清衡笑了一声:“后来公主自己的门前雪都没扫好,哪还有精力管他人瓦上霜?再之后公主都失了踪,和聂世子恩怨情仇的,到如今问再来问我,我都有种时过境迁之感了。”
我跟着他一叹,反正事情已经过去,计较本来没有太大意义,不过总归是让我弄明白了,还是要管一管,为他们这两个苦情人划上最后一笔。
我忽然想起一事,问:“我怎么听你从头到尾的说,都没有说到韩斐对方雅臣明确心意?韩斐到底知不知道方雅臣是女人啊?”
卫清衡被我说的一怔:“啊?这我没想过。应该,也许知道吧……”
我斜眼擦汗,“我说,弄半天韩斐一直都不知道怎么办……”
卫清衡道:“那让他知道不就成了……”
我唉声叹气:“等等韩斐真的是断袖会不会不接受方雅臣是女人这个事实啊……”
卫清衡再次一怔,随即哈哈大笑,笑的很是畅怀,“公主你啊……真是……”
我也有些笑意:“你知道梁山伯为什么会死么?因为他在发现祝英台是女人后一时不能接受就想不开了……真的,你相信我师父……”
此时天露鱼肚白,卫清衡笑叹说:“被公主扰了一夜,趁今晨无课我得回去补眠了,这眼眶只怕黑的,我可不想被监生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不知不觉昨日已逝,回想昨天一天所知所闻,我也升起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只是蹲坐了一夜,忽然起身让我一个眩晕的踉跄,飘忽间脑海深处闪过些画面,有人嚷着“韩驸马逃婚啦”,然后是父皇震怒,再然后熙熙攘攘的席面上一道云淡天高的剪影,回眸间我心跳如雷。
卫清衡忽然扶住了我,急问:“公主你怎么了?有哪儿不舒服么?”
我一手抚着胸口心跳的地方,一手撑着卫清衡的胳膊,喘了两口气道:“我刚才一恍好像想起了……”
“什么?”
“在我和韩斐的婚宴上,我好像……看到了大哥哥……”
第二十一章
卫清衡轻咳了一声,“婚宴上大哥哥?他是何许人?”
“……我也不知。”我努力回忆,“就是一道影子……”
“公主可还记得你的大哥哥生得是何模样?”
我摇了摇头。
“公主从何得知那道影子正是他呢?”
我指了指久久难以平静的心口,“那种心怦怦地跳的感觉……”
卫清衡无奈的看着我,道:“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我还有课得上,不若你这般清闲。”
“……”
卫清衡回头果真回房眯眼去了,此刻天蒙蒙亮,陆陵君屋里那伙子李大杜二苏三什么的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呼呼大睡,他们这种猪一般的日子何其幸运,可惜我做不成真正的白玉京。叹了叹,我揣着谕令回到公主府去了。
回府后我藏好谕令也不捱着倒头就睡,一躺昏昏沉沉的睡个大饱,醒来后竟见日头下沉,这才感到腹中空空,交代下人做好晚膳多加些荤,索性一次三餐合着吃到撑,柳伯远远看着直摇头,身为管家没能妥善安排好公主的作息,他除了唏嘘叹息别无他法了。
吃饱喝足后我想起了一件事,今日太子大抵会借着早朝正式授予韩斐为江浙监察使一职,虽说有我的印玺加之他开的金口这事算是尘埃落定,只不过此前韩斐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此后又一直以公主面首的名义晾了好一段日子,不晓得会否遇到什么阻碍?
我在思考这事的时候府里的侍女匆匆忙忙说有人求见,一问之下是韩府的家丁,再问之下才知出了大事,那家丁哆哆嗦嗦地道:“韩公子遇刺,此刻生死未卜。”
我头皮一个炸开颤声确认了一次,等赶到韩府但见府邸上下笼罩着一股哀怨的气氛,我心中打鼓,不了个是吧,不能吧,不至于我刚放生就往死地里游吧。所以当震惊快要呛酸的鼻子的时候,门帘后突然窜出某人时,我顿时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韩斐气定神闲叩上茶盖,奇道:“公主何以神色慌张,发生何事了?”
我瞪着眼睛道:“你的家丁上门找我说你遇刺,生死未卜。”
韩斐讶异地眨了眨眼:“大抵是他口齿不清了,那刺客中了我一剑,性命堪忧啊。”
所以,那家丁想表达的“此刻”其实是“刺客”的意思么?
我揉了揉发麻的槽牙,灌进下人放下的一口茶,道:“到底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刺客?”
韩斐勾起嘴角道:“应当便是内阁的那些人,不是赵首辅就是李次辅,不过既然敢接手这趟差事,也俱是预料到了。”
我看向他:“我们这是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了?”
韩斐怔了怔,旋即笑道:“这做官有贪污受贿的有明哲保身的,我若是那贪生之辈也不至落到如今这般境地,此些种种,公主兀需多虑。今日请公主来,是为两件事。”他从袖口掏出一本蓝封皮册子递给我,“这些是我在公主府里记录的一些事务,府内哪些人有可疑,哪些人需得提防,朝党哪些派系的蛛丝马迹,诸人诸事的推测和我个人的一些见解,未必对公主有大用途,备着防人倒无不可。”
我翻了翻,不知这些密密麻麻的字是用他多少日夜换来,心中一酸:“多谢。”
韩斐呵呵两声,斟酌了一下,又道:“还有一事……也并非什么大事,我这一走凶吉难卜,盼公主能顾着昔日一些情面,保住方雅臣,他……毕竟是方家最后一点血脉了。”
我颇为惆怅的看着他,十分想问他一个问题:你晓得方雅臣是女子么?话自然没有说出口,我一面了解他要如何运粮,一面思索着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他与方雅臣和好,待到他说要走水路时我眼睛亮了一亮,“此次运粮走的是漕运?”
韩斐点头道:“从京杭运河起,顺流转漕南下,至杭州后再走陆路,能够在最快时间内把粮食送至受灾处,行事上也稳妥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