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遑论与他朝夕相处的我了。
到家的时候煦方正在厨房炒菜,那锅铲的吭吭声生生将我路上掂量出的话全又给咽回肚里。
他是尊贵的夏阳侯世子,即便他不嫌弃,他的家族又岂容得下我这来历不明的野丫头?
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过。第二日醒来时,煦方未如往常那般坐守我床边。
我慌慌张张的寻遍整个屋子,都没有瞧见他的影子。
直到听见前院的动静。
我蹑手蹑脚的踱到门旁,一眼望见院内跪了一地的人,脸上都露着惶恐的神情。煦方就那么施施然站在其中,淡淡的嗓音透着一股威严:“都给我回去。”
为首的长者战战兢兢道:“世子,侯爷和夫人一直都在找您,还有少夫人她……”
煦方冷冷瞥了他一眼,我从未见过他这种神情,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像是愤怒的样子,“我若是不走,你们还想押我回去不成?”
那些人登时噤若寒蝉,不住叩首求饶,煦方颇为不耐的挥挥袖子,道:“罢了,过几日我自会回绥阳向爹请罪。”
直到那群人离开,煦方才回转过身,瞧见站在门边的我,慌道:“和风,你怎么醒了?”
我直愣
愣盯着他:“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聂然的记忆?”
煦方神色微变:“你都知道?你……”
我打断他的话:“你有妻室?”
煦方说不下去了。
我的眼泪不争气的滴下来:“你要回去和她团聚?”煦方过来拉着我的手,我一把甩开:“要回去就回去,我不要你可怜。”
煦方不顾我的挣扎用力抱紧我,急急地说:“和风,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她,我和她还未正式拜过堂,所以你,你别恼我。”
我颤着手揉着眼睛,煦方吻去我的眼泪:“和风,我不喜欢她,我会回去和爹说,我想娶的人是你,若然他们不允,我便带你离开,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
他眼睛晶晶亮亮地看着我,我哭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可不准骗我。”
他听我这般说,将腰间玉萧解下,放在我手上,说:“若我变心,你就用这玉萧狠狠敲我的头,好不好?”
我摩挲着玉萧,撅嘴道:“那岂不便宜你了?”
煦方索性抱起我转了几个圈,边转边笑,那一瞬间,我真的还以为,不管他是煦方还是聂然,都会永永远远如此刻这般疼我宠我。
三日后我们启程去绥阳。
煦方雇了一辆马车,我直怨这该抵他多少工钱,他似乎也觉得有些铺张浪费:“若我爹非要我娶别人,私奔前我得把我娘的首饰偷些出来,这样亡命天涯会比较淡定。”
我听他如此说法,却是有些不大欢喜,“你爹很喜欢那姑娘?”
煦方摇头:“近年来圣上龙体抱恙,太子年幼,襄仪公主辅政,朝局随时有可能发生动荡,我是聂侯世子,她是赵首辅千金,聂赵两家若能联姻,那……”
我不关心那些,只问:“你们青梅竹马?”
煦方忙否认:“我只当她是个小妹妹。”
我说:“你刚救回我时也同外人说我是你小妹妹来着。”
煦方郑重道:“诚然我第一眼见你便是贪恋你的美色,不然你爱跳崖不跳崖与我何干。”
我一拳打的他马车直晃。
到了绥阳煦方把我安置在一间客栈内,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儒袍,将银两统统交予我,让我在客栈等他一晚,是去是留,明日来同我说。
我从失忆以来就未曾试过独自过夜,拽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又说不若让我跟着,煦方道他决不能让我受到一丝伤害,他不能保证贸贸然带我回府会发生什么事。
我委委屈屈坐在一旁,煦方斟来一杯茶,笑道:“我明日若赶不回来,你也不必害怕,大抵是让我爹扣住了,我总有法子带你走,倘若他发现了你,怕是会差人来劝说什么,你权当耳边风便是,切不可如戏本里的柔弱女子般黯然离开。”
我总算松开他的袖口:“那好,我可会死缠到底。”
他吻着我的耳垂:“别怕,我会和你在一起,和风。”
后来我常常午夜梦回,无数次悔恨为什么那晚要放他走。
煦方再也没有回来找过我。
我在客栈呆了两天,以为他当真被他爹软禁,便常常假作路人徘徊在聂府,直到一日我瞧见一个身材颀长的蓝袍男子从府中走出来。
他束着高高的发冠,优雅俊逸到极处,而他的臂膀正搀着一位貌容绝佳的女子,行的缓慢,仿似唯恐走得快了就会摔伤她。
正是煦方。
我没有哭,也没有冲上前去,那时我居然侥幸的以为,煦方只是在演戏给他爹看。
我尾随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见那女子进了一家成衣店挑选衣裳,才瞧准时机拦下煦方。
他见我忽然闯出来,神情中浮起一抹疑色,我问:“煦方,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姑娘怕是认错了人。”言罢便要转身。
认错了人?我难以置信的拖住他:“煦方,你在说什么,你不要吓我。”
煦方恭谨地退后一步:“在下并非姑娘所要找的人,我姓聂。”我急得舌头打结,“我知道你姓聂,你是聂然,也是煦方啊……”
也许因为我的情绪太过激动,引得不少路人纷纷驻足围观,煦方挥手甩开我,低叱道:“姑娘请自重。”
我愣住了。
煦方他,从来不会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这时,那名女子从成衣店走出来,漫不经心看向我,问煦方:“然哥哥,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