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似是从许白的表情上看出了他的想法,说:“我妈有男朋友了。”
许白小小的讶异了一下,“她有男朋友了?”
“是啊,她说人生就是潇洒走一回,不然我爸也不会跟她结婚。”安平对于妈妈的新恋情看来适应良好,想了想,他又瘫着脸说:“她连自己的爱豆真的搞基都不在乎。”
许白:“……”
最后一句可以不用加了,真的。
又坐了一会儿,傅西棠和许白就起身告辞。许白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阿烟,问:“你要跟我们一起回酒店,还是留在这儿?”
如果阿烟想留下来跟安平一起玩,许白觉得傅西棠应该不会拒绝的。没想到阿烟竟然摇头拒绝了,说要跟着一起走。
许白给傅西棠递去疑惑的目光,觉得今天的阿烟有点怪怪的。傅西棠却对他摇了摇头,神色如常,“走吧。”
安平送他们出门,似乎想说什么,却一直没说出口。直到傅西棠三人都快走出小区了,他才又追上去,微微喘着气,说:“这本书,我会好好保管的。”
他的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本书,从傅北海开始绵延三代人的美好愿望就被他抓在手中,哪怕它终将会消失,但至少他知道它的存在。
傅西棠停下脚步,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他没说什么,也没有转身,只是侧过脸微微向安平点了点头,便又牵着许白的手走远了。
许白跟着傅西棠慢慢走着,抬头望着他的侧脸,忍不住问:“书上除了念……没什么其他东西了吗?”
“没了。”傅西棠答。
许白难免有些失望,反而是傅西棠捏了捏他的掌心,像是在安慰他。而后他回头看向慢吞吞走在后面的阿烟,问:“上学的事考虑好了吗?”
许白疑惑:“上学?”
阿烟蹙着眉很不情愿,“我是妖怪,为什么要上学?”
“因为你还长不大。”傅西棠声音微冷,却又夹杂着一丝暗藏的无奈,“留在我身边或许对你来说并不好。”
阿烟怔住,脑海里忽然又想起今天白天傅西棠跟他说的“你该长大了”那句话,整个人都开始发懵,“先生你……要赶我走?”
傅西棠不否认也不承认,只说:“如果你愿意,可以留在这里跟安平一起上学。”
“等等……”许白也愣了,没想到傅西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他再想问时,阿烟忽然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谁想留在这里了!分明就是你不要我了!”
阿烟眼眶红红地瞪了傅西棠一眼,转身就跑。
“阿烟!”许白急忙去追,却被傅西棠拉住,说:“让他自己一个人冷静一下吧。”
“可是他……”
“他自己也已经意识到问题了,否则反应不会那么大。”
“什么问题?”许白愣住。
傅西棠牵着许白的手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现在时间还早,九点多的光景,马路上车来车往,还有许多人在慢悠悠地散步。
许白跟傅西棠都使了障眼法,虽然两个大男人牵着手有点显眼,但至少没人认出来。
傅西棠仔细回忆着,说:“他在百年前,就是现在这个模样了。但这并不是他刻意保持在少年模样的结果,而是他根本没有长大。”
闻言,许白这才想起这个一直以来被他忽略的问题。妖怪虽然寿数长久,大妖们看起来好似一直青春不老,但那大都是用了妖力维持的结果,一般而言,他们身体还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的,只是这种变化十分缓慢。
就许白而言,他的实际年龄其实也不止表面这么点。而对于妖怪们来说,很少有人会把自己的容貌维持在十几岁那么年轻的,那也太嫩了,做什么都不方便。
阿烟,似乎是个例外。
“他看起来早就把以前的事情忘记了,但也许,他才是记得最深的那一个。”傅西棠真的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发现阿烟的不对劲了,因为阿烟伪装得实在太好了,而他又执着于寻找钥匙,反而忘了身边的人。
“怎么会……”许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阿烟在他眼里就是个开心果,大大咧咧的、甚至有点没心没肺,无论什么事情睡一觉就忘了,点个外卖就能开心很久。
傅西棠便说:“北海两次出事,我都不在,可是阿烟在。”
能够把一个人翻来覆去的折磨无数年的是什么?是自责和悔恨。
这两样,阿烟一个都不缺。北海被贝勒打成重伤,继而根系枯萎,患上阿兹海默症的时候,他在场;北海偷偷从家里出去,失足掉进湖里的时候,阿烟就睡在隔壁。
他什么都没能阻止,北海死了,他却活得好好的。
“他的时间停滞了,陷在北海死的那一天,走不出来,所以一直没有长大。”傅西棠说着,叹了口气,“是我疏忽了。”
许白的心蓦地揪紧,想要安慰吧,可又找不出话来。
傅西棠便说:“不用担心,会没事的。他先是遇到你,又碰到了安平,受了刺激,自然就会往前走了。”
“真的吗?”许白的担忧溢于言表。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傅西棠说。
“你是没骗过我,但也一定要把阿烟找回来。”
“影妖跟着呢。”
“是吗?”许白眯起眼。
“阿烟已经很久没哭过了,被你看到他哭,他会恼羞成怒的。”傅西棠实话实说。
许白这才放下心来,末了又问:“你说下咒的人已经死了,是那个鲛人吗?”
傅西棠点头,“她杀了太多无辜的人,造了杀孽,又离了水,死亡是早晚的事。”
“那诅咒无解了?连四爷也没办法吗?”
“即便有办法,他也不会轻易干涉因果。”
许白张张嘴,忽然想起他去跟商四打听安家的消息时,商四警告他的话——
“这世上许多事,大抵都是求仁得仁。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