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堪称为罪魁祸首,百死不足以平民怨的郑天弈时,我却突然觉得没办法去憎恨这样一个人。
他的身形比我在拍卖会时见到的要消瘦很多,不修边幅的模样看起来也添了几分憔悴,但他的神情很镇定,犹如开摆棋局的人,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
一双清明锐利的眼睛,让人没法把他和传闻中的杀人狂划上等号。
但我们都知道,眼前这个人做出来的事情有多么疯狂!
佟警官和他显然彼此都不陌生,没有客套,没有示威,佟警官默然地把档案袋穿过铁栏杆递给他。
郑天弈却很敏锐,伸手接过档案袋的同时,他特意往我和林清麟扫了一眼。
的确,长得酷似明星的林清麟,还有纯粹一大学生模样的我,都不是此刻该在看守所出现的角色。
拆开档案袋,郑天弈从里头抽出薄薄的文件。
乍见文件的抬头,他愣了一下。
然后是细细的条款,双方的权利义务什么的,郑天弈的表情回复平静。
最后,在夫妻双方签名的地方,郑天弈盯着郑太太娟秀的笔迹看了好一会儿,忽的,嘴角逸出一抹不明显的笑意。
“有笔吗?”他抬头问。
佟警官示意一旁的警员去拿支笔来。
带点郑重地,郑天弈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亲眼见证一份夫妻关系的结束,让我感觉怪怪的。
老话常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海茫茫中特定的两个人万分难得地产生了这样的缘分,为何对郑太太和郑天弈来说,却可以就这样选择结束呢?
有的人可能觉得维系一段关系是最困难的,但对我来说,像这样给一段关系干净利落地划上句号,才是最困难的吧……
“郑太太说——要放你自由……”我始终疑惑未解,认真观察郑天弈的表情:“和她离婚,你真的觉得自由了吗?”承受一段关系自然会有压力,但是,也应该觉得幸福不是吗?怎么可以把它当成是种束缚呢?
郑天弈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出言问他这样的问题,愣了好一会儿。
接着,在我牢牢的目光下,他露出很坦然的笑容:“是的。”
我不禁皱了下眉头。
估计是看到了我不赞同的表情,他又道:“我确实是亏欠了她,两次。第一次是和她结婚,第二次是和她离婚。也许你觉得我既然娶了她就该负责到底——正如我一直以来认为的——但显然,会这样想是因为我缺乏勇气。”他顿了下,“我还不如她有勇气。既然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越早结束对彼此越好……我很感激她率先放开了手,现在我‘自由’了,身体里有种声音在喧嚣着,迫不及待想要有‘新的开始’——但愿还来得及……”最后几个字,他含在嘴里,小小声地说道。也像是在对神灵祈求。
听到他那么说,我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任默在牢中的身影。
眉头,不禁皱紧了些。
郑天弈把脸转向佟警官,带点期盼,带点热切地问道:“我能见一面任默吗?”这一刻的他,天真得犹如不谙世事的孩童,明明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答复,仍是傻傻地问出那个在此刻看来不切实际的问题。
这样的他,让我有一瞬的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