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玥瑚放慢了步子,凝神只听到他们后半截的话——
“这次多亏了宝音大师出马,事情才得以周全,西秦万民必然感怀于心。待送亲回来,末将定然上奏陛下……”
“不必,经此一事,密宗已与清浊盟结仇,若要论功行赏,待和亲事定,可从长计议。”
“可您若是没能说服她,待她醒来,一怒之下让她手下的那些高手来劫亲……”
“也不必过于担忧,大公主性情高傲,只要我们噤声,她便绝不会向他人诉苦,只会默认这桩亲事。”
巨门侯连连点头,待看到翁玥瑚时,转身道:“见过县主,县主从嘉陵而来,舟车劳顿,可要休息一二?”
翁玥瑚看了看宝音王,眼神微冷,道:“不必,公主现在如何了?”
“公主与剑圣一战被重伤,此地仆妇手脚粗笨,还请县主能多上些心,至少让公主的玉体在在大婚前恢复过来。”
翁玥瑚道:“我正是为此而来的,只是我虽带了些药材,但身边的医女医术不精,陛下可还派了太医随行?”
“县主放心,太医已经为公主把过脉,此时正在煎药,稍后便送来。”巨门侯一躬身,一个“请”的手势做到一半,又提醒道:“另外……公主自幼流落江湖,待她醒时,有什么不当之言,还请县主能开解开解她。”
“知道了,你且去吧。”
厢房里有一股浓烈的药味,翁玥瑚进去时,一个仆妇正要拿了一件血衣出去,被翁玥瑚叫住。
“站住,把衣服抖开我看一眼。”
仆妇是本地人,第一次见到这样金贵的贵女,不敢多言,听了她的话把血衣展开,翁玥瑚背后的侍女不禁都嘶了一声。
“县主,这……”
“不准怕,现在就怕了,去了东楚又该怎么办。”翁玥瑚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指挥道:“把所有的血衣烧掉,烧几桶水来。月蕊,待会把玉华散浸在水里,拿淡酒煮过的布巾拧了水重新把伤口擦一遍,快。”
说着,她进了内室,看见床榻上正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见到她的面容时,翁玥瑚就明白过来。
绝不会错,这就是霜明的嫡姐,西秦的大公主。
“县主,太医送药来了,请您把药趁热给公主喂下去。”
“拿来吧。”
翁玥瑚接过侍女递来的药,正要让人扶起卫将离时,忽然眉头一皱,闻了闻棕红色的药汁,用舌尖尝了一点,站起来道:“那太医是谁派来的?”
侍女见状便把闲杂的仆妇叫到外厅,这才问道:“好像是宫里的陈太医,并没有听说过他与谁家的有过关系呀……”
“陈太医?”人名迅速在心中转过,翁玥瑚冷声道:“他是和哪家都没关系,可他信密教。”
“这碗药有什么问题?”
翁玥瑚看了看外面,指了指侍女的腹部,做了个虚划的手势,后者脸色剧变,她才低声道:“倒在花盆里,撒一些祛味的粉。”
侍女听了,小心地把药拿去倒了,翁玥瑚坐了回去,犹豫了片刻,想要伸手掀开卫将离身上的被衾时,手腕被一下子捉住。
“你……”
“你是谁?”
卫将离不知是何时已经醒了,纵然重伤令她满面病容,看着翁玥瑚的目光依然如同一头随时会扑杀过来的恶狼一般。
第一次离凶戾的江湖人这么近,翁玥瑚被盯得心头一紧,道:“我姓翁,我母亲是长公主……您还记得吗?您的六姑姑卫箐。”
“不记得。”话里虽然透着十足的冷漠,但卫将离还是放开了她,道:“宗室女到这么远的地方是来做什么的?”
“我是来陪嫁的。”
“哦?”卫将离又仔细看了她一眼,道:“自愿的?”
翁玥瑚垂眸道:“也不能说是自愿……既来之则安之吧。”
眼中冷色一暗,卫将离闭上眼睛。
“我能……先看看您的伤势吗?”
“随意。”
翁玥瑚倒是很意外于她没怎么抗拒,掀开了被子,看了一眼卫将离害人的伤势,一边唤过侍女帮她处理,一边试图分散她的注意让她不那么疼。
“……您还记得其他人吗?比如霜明太子?”
“也不记得了。”
“他很关心你,我来之前带的这些外伤药都是他找来的。”
“替我谢谢他。”
“你和他长得很像。”
“……”
卫将离半晌没说话,待到她们将药敷好后,才闭着眼睛说道:“你这哄三岁的孩子上药的法子我心领了,没什么事就去休息吧。”
翁玥瑚好几次把她伤处的皮肉稍稍上翻一些让药液流进去,单是看着都觉得疼,便道:“您就不觉得疼吗?”
“当然疼。”
“您可以喊出来的……”
“喊出来给谁听?”
她的眼底有一丝枯寂的神色,并不是源于对低谷的愤恨,而是一种悔恨。
——他这个时候在恨她的失约吗?
她尤其憎恨于自己的优柔……宝音王说的那个方法,不讳言她动心了,那个时候她没有去考虑过白雪川的感受,只源于自己对两全其美的一种固执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