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连升可不傻,如今陆兴就是一烫手山芋,若是在大牢里有个闪失,追究起来,自己头一个脱不开,更何况,如今亲眼见识了陆兴的下场,葛连升的心更寒了。
陆兴可是邱家兄弟的嫡系,一出了事,都给邱显臣舍了,自己又算什么,皇上铁了心要收拾江南官场,邱家兄弟早晚得倒霉,自己若是两边倒,能有什么好下场。
虽说末了终难逃罪责,却让他看到一条生路,那就是眼前的张怀济,以前自己真小看了这位新任的扬州知府啊,如今想想,他一个同进士出仕的寒门子弟,若无通天的门路,怎可能年纪轻轻就做到一方知府。
外头人都说他是因攀上了叶之春方有今日,自己之前也深信不疑,如今才瞧出来,这张怀济的靠山根本不是别人,就是他的亲妹子。
今儿这档子事儿,葛连升可看的明明白白,邱显臣之所以带着这么多人来府衙,就是为了当面拿住张怀济的错处,直接办了他,而这个错处,恐怕是陆兴跟姚文财使的毒计,想陷害张怀济,却不想给张怀清识破,来了个将计就计,不禁没拿住张怀济的短,反而把陆兴给折里头了。
这陆兴跟姚文财,一个是官场的老油条,一个是江南最大的盐商,论奸诈狡猾,心机城府,这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却一过招就折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可以想见那丫头多精明,且,今儿这事儿从前往后看下来,葛连升也见识了这丫头的人脉。
在官场混了多年,葛连升最知道人脉的重要,人脉广不广直接干系到能干成多大的事儿,而张怀济这个妹子的人脉那绝对通了天。
四通当的老高头哪是如此好请的,就算两江总督邱明臣也不见得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这位帮忙,更不要说从四通当借东西了,四通当可是老忠亲王的买卖,谁的面子也不卖,却肯把东西借给张怀清,这里头的缘故,葛连升先头还没想通,后来六皇子一来,才恍然大悟。
就刚瞧六皇子那样儿,绝对是稀罕的不行了,反倒是张怀清冷冷淡淡的,葛连升是个男人,深知道男人的劣根性,甭管你多绝色的佳人,要是上赶着轻易就能到手,过后就扔脖子后头去了,越是难求的才越会上心,所以,六皇子对张怀清那绝对是爱到心坎里去了,
有 张怀清这么个人脉通天的妹子,张怀济这个扬州知府就是自己最大的靠山,更何况,刚六皇子说的可格外清楚,若弃暗投明的,皇上也会本着仁君之心,从轻发 落,这句话等于给自己念了安心咒,好在这几年的银子自己一两都没动,就是防着这天呢,便自己罪责难逃,只要张怀济肯给自己说情,保住身家性命应该不难。
只不过此事还需再谨慎,毕竟这里是扬州城,处处皆是邱家兄弟的耳目,自己若去府衙,估计自己前脚进去,后脚就会传到邱显臣耳朵里,若邀张怀济来自己府更不妥,倒是扬州的大牢是个最为妥帖的所在。
张怀济如何不明白葛连升的意思,想起怀清说葛连升事母甚孝,不该是个大奸大恶之人,而这些日子瞧过来,葛连升虽脱不开盐税贪墨一案,却不似陆兴之流。
张怀济十分清楚,在江南当官不易,若不顺着邱家兄弟,下场恐跟陈兄一样,虽为官不该贪,到底也该讲些人情,葛连升既抛过来橄榄枝,就说明有悔改之意,从他入手,江南的盐税贪墨案或许会有转机。
想到此,点点头:“我正有此意。”
葛连升暗暗松了口气,虽说自己打算的好,也怕张怀济的耿直性子上来,不搭理自己这茬儿,那可真没救了,不过想想,又觉自己多虑,张怀清当日既出手治了母亲的病,恐怕就有了拉拢自己的心思。若真如此,不得不说那丫头太精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扬州大牢,刚进来,葛连升停住脚儿,挥挥手让跟前的人下去,对张怀济道:“若大人不想陆兴有失,还是及早押往京城方妥。”
正说着,陈皮从外头进来,到了跟前递上手里字条:“大爷,姑娘让奴才把这个交给大爷,说您看了就明白了。”
怀济接过字条,打开一看,葛连升也瞄到了上头写的是:“李代桃僵。”不禁道:“好计……”
☆、第80章
“小丫头,爷来了,想不想爷啊?”慕容曦笑眯眯的迈了进来,张嘴就是一连串废话,怀清皱着眉看向慕容曦身后的甘草,甘草忙道:“奴,奴婢拦不住六皇子。”
慕容曦一屁股坐在炕上,伸手去拉怀清,却给怀清避开:“六皇子莫非忘了我之前的话了?”
“之前的话,什么话儿?你我在一起说的话儿多了,爷哪儿知道你说的哪句啊?”
怀清脸色一沉:“慕容曦,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慕容曦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凑近她道:“爷从没听你唤过爷的名儿呢,不想爷的名儿从你嘴里说出来,如此好听,你再唤一声来,爷听听。”觉着他靠的自己太近,怀清伸手想推他,不想正好给他抓住手,一拉一带,就把她揽在了怀里。
饶是怀清脸都红了:“你,放开我。”
慕容曦嘻嘻笑道:“不放,爷一放,你这没良心的小丫头就跑的没影儿了。”
说着扫了眼呆傻了的甘草跟银翘,低声道:“我说你跟前这俩丫头怎如此没眼色,这时候了还戳在跟前做什么,莫不是想挨板子了。”
慕容曦一句话,甘草跟银翘忙低着头退了出去,刚出来,银翘就回过味儿:“不对,姑娘可在里头呢。”说着又要进去,给甘草一把扯住,小声道:“放心吧,姑娘若是不愿意,六皇子也没用。”
话音刚落就听里头闷哼一声,听着像是六皇子的声儿,慕容曦抱着脚原地转了两圈,颇有些委屈的望着怀清道:“你这丫头也忒狠了点儿吧,爷的脚趾头都快给你踩断了。”
怀清挣开他,站的老远,戒备的盯着他:“慕容曦别以为你是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张怀清不点头的事儿,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慕 容曦看了她一会儿:“上回在你京城,爷就说了那么一句,你撂下爷就跑了,还说了那么多绝情话儿,爷可伤心了好些日子呢,这回爷来江南就是想把话说清楚,你 恼爷,爷知道,可你总得讲理吧,爷一生下来就是皇子,上头的叔伯,下头兄弟,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女人成堆,爷自然觉得这是正常的,应该的,爷也得如此,虽 爷这么觉得,却也没娶妻纳妾啊,就算去百花洲,也不过是瞧瞧歌舞罢了。”
怀清听到这儿,心里暗道,瞧歌舞,这话儿说出去鬼都不 信,不过,倒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而且,怀清后来也的确想过,自己不能接受是因为自己是个现代人,从小接受的观念就是一夫一妻,而慕容曦正好相反,就像他 说的,他一生下来植入脑子里的观念,就是三妻四妾一夫多妻,作为大燕的皇子,女人唾手可得,怎么会想只娶一个老婆。
男人谁不想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更何况他是皇子,他肯定觉得,让自己当他的侧妃,都是抬举自己了,毕竟自己既不是世族千金,也没有傲人的家世,说穿了,就是一个看病的大夫,在大燕根本没有资格嫁给皇族,所以慕容曦说给自己侧妃,已经非常看的起自己了。
可这是他这么认为,自己却不认同,皇子怎么了,比别人多什么?就怀清看来,皇子还不如一般老百姓呢,老百姓虽说过得清苦些,可自在,至少想去哪儿去哪儿,皇子呢,看着尊荣无比,想去哪儿都得皇上点头,派了差事才行,不然,就得在京城一亩三分地儿待着,有什么意思。
想 起这些,怀清又觉得慕容曦有些可怜,却听慕容曦道:“爷自小这么长起来的,所以你说的那些,爷自然以为是胡说八道,可过后爷发现没了你,爷的日子都过不顺 当,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后来想想,若是没了你,爷便拥有天下所有的佳人,又如何,爷要的,稀罕的,喜欢的,从来只有你一个小丫头罢了,丫头,爷想通 了,只要图你一笑,爷愿意弃尽所有,如此丫头可满意了?”
怀清愣愣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话怎可能从慕容曦嘴里说出来,说 实话,即便当初,自己也没想过嫁给他,毕竟这里是古代,他们俩身份相差太多,她想的不过是跟他谈场小恋爱罢了,可不知为什么一听他说侧妃,就怒从心头起, 才闹掰了,如今他一说这些,怀清一时倒分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了。
慕容曦走过来牵了她的手,坐在炕上,从怀里掏出那串猫眼手链与她套在手腕上道:“不许再拿下来,更不许再当了,不然,爷可真要恼了。”
怀清仍怔怔望着他,很久才道:“慕容曦,你刚那些话……是真的?”慕容曦笑了:“小丫头,还想让爷再说一遍不成。”
说着长叹了口气气:“若不是你这丫头在扬州,爷千里迢迢来江南做什么,爷认输了,爷不能没有你,只要有你,爷这辈子就足了,怎么样感动不,要是感动了,还不过来让爷亲一下。”
说着,嘟起嘴凑过来,怀清忍不住笑了出来,推开他的脸:“胡闹什么?”怀清忽然想开了,纠结那么多有什么意思,既然他如此说,自己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她很清楚自己还是喜欢他的。
慕容曦见她笑颜如花,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终是漫天云雾散尽,却想起什么道:“你上次进京找四哥了是不是?”
怀清点点头:“找了,怎么了?”
慕容曦一脸酸意:“以后不许找四哥,有事儿找爷就是。”
“找你?”怀清忍不住嗤一声:“找你吃喝吗?”
慕容曦捏了她的脸一下:“小丫头别气爷,你总找四哥,回头可要惹麻烦的,皇后娘娘可是一直想把娘家侄女嫁给四哥,偏偏四哥不近女色,皇后娘娘哪儿正愁的什么似的,你这丫头非不长眼的往前凑,回头让皇后娘娘知道,有你的好儿吗。”
怀清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儿:“慕容曦,你这是吃味儿呢吧。”
慕容曦给她当面点破心思,却也不恼,伸手把她拽到怀里抱着她道:“爷就是吃味儿,总之,以后你离我四哥远点儿。”
怀清忍不住笑了起来,慕容曦低头看她,抓住她的手摩挲她腕子上那几颗猫眼儿,低声道:“还笑,你可知这些日子爷是怎么过来的……”
怀清还是笑,弄到后来,慕容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点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就是爷的劫数。”
外头银翘低声道:“我记得姑娘上回还说这辈子都不想见六皇子了,这才几个月怎么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