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晏航站在树洞前,弓着腿弯着腰,“还记得我吗?”
初一看着他笑了笑。
第一次跟晏航在这儿碰上的时候,晏航跑到他的专属树洞前去说话,他还曾经非常不高兴。
“我是你大众脸的朋友的朋友,”晏航说,“好久不见,大众脸长大了,帅得特别不大众了,一会儿你看看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晏航说完,拍了拍树干,走到河边的石凳上坐下,看着他。
他走到树洞前,用晏航同款姿势站好的时候,突然有些感慨。
“我是,不是长,长高了,很多,现在是一个巨,巨人了,”初一把脸扣到树洞上,“我以前是,不是很啰,啰嗦?每次都,说很多愿,愿望。”
他闭上眼睛笑笑:“现在我暂,暂时没有什,么愿望了,我很开心。”
在河边儿呆了一会儿,初一看了看时间:“再去我家看,看吧。”
“嗯。”晏航拉拉围巾,这边儿是真冷,还在河边吹了好半天的风,多亏他穿了自己最厚的羽绒服。
他看了一眼初一,初一看上去还挺自在,果然是从小被冻大的人。
“如果我姥还,还在闹,”初一皱着眉,“就不回,去了。”
“好。”晏航点点头。
初一说完之后一直拧着眉,走出去老远了,他又突然伸手按住了自己脑门儿,用手指把刚才皱眉的地方往两边捋着。
晏航看乐了:“干嘛呢?”
“给小,皱皱捋,捋平了。”初一说,“我才十,七岁不,能有皱纹。”
“您都是土斗了,”晏航说,“还在意一点儿皱么。”
“土豆儿怎,么了,只有你们洋,葱才注意形,象啊?”初一说。
“闭嘴。”晏航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初一家楼下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热闹劲了,不过经过几个小区居民身边时,从他们看初一的眼神里,还能看到对之前他姥姥演出的意犹未尽。
初一走进了楼下的小卖部,买了一条烟。
小卖部的老板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初一没说话,拿着烟继续往家里走。
晏航跟在他后头也一直沉默着,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还能说点儿什么了。
初一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转头看了他一眼。
“没事儿。”晏航说,他知道初一这一眼的意思,这大概是初一第一次带人回家,那样的家,要展现在别人眼前,估计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
初一扯着嘴角笑了笑,低头把钥匙往锁里送的时候,突然停下了。
“怎么?”晏航小声问。
初一盯着锁看了半天,又伸手摸了摸:“换锁了。”
晏航愣了。
初一倒是还算平静,咬了咬嘴唇之后抬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好一会儿门里才有了动静,大概先是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晏航听到了一个老头儿的声音,在里头说了一句:“稀客呢。”
门打开了,里面站着个老头儿,应该就是初一的姥爷。
老头儿看着上去比姥姥稍微正常一些,起码脸上没有吓人的妆,不过一开口,就跟姥姥挺是一家人的了。
“来视察呢,还带了个打手。”老头儿打量着晏航。
晏航本来准备好的一声“姥爷好”被这句话外带这个眼神生生憋了回去,他没出声,跟老头儿对视了一眼。
“我姥呢?”初一站在门口问。
晏航觉得非常难以忍受的,是这个老头儿一直用手把着门,似乎并没有让初一进去的意思。
“骂架骂累了休息呢。”老头儿说。
初一沉默了几秒钟,拿出了那条烟,冲屋里喊了一声:“姥姥,给你的烟。”
“喊什么喊!”屋里传了来姥姥的声音,“谁不让你进屋了是怎么着!”
初一推开老头儿,走进了屋里,在晏航要跟着进去的时候,老头儿的手又伸了过来,初一抢在他前头伸手把住了门框:“进来吧。”
屋里的灰尘味儿很重,采光也不太好,客厅没有窗户,只有开着的厨房门能透进来一点儿光亮,大白天的暗得像是半夜。
晏航站在门边,没有再继续往里走的想法。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客厅,无法想像初一是怎么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之前又是有多压抑和自卑。
屋里的家具摆设虽然说旧,但在普通人家的老房子里也不少见,这楼里十户可能有八户是这样的,但各种混乱的完全没有轶序的景象,让屋里根本待不住人。
初一把烟给了姥姥之后,又往一间关着门的屋子看了看:“我妈呢?”
“跟人私奔了。”姥爷回答得特别顺溜。
初一转头看着他。
“就你有嘴是吧?”姥姥把烟往茶几上一摔,“就你嘴利索是吧,你嘴这么利索咋没把舌头吞了呢!差你个蘸碟儿是吧!”
初一没出声,过去把那个屋子的门打开,往里看了看,再转回头时,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形容,看着像是有些茫然。
“走吧。”晏航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