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弟四弟联手都制不住父亲,三弟无法,只得出手把父亲打晕了。”叶晖叹了口气,脸上显出难看的神色。
叶英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叶炜的行为的确是大逆不道的,可他们总不能眼看着叶孟秋发狂吧?
“大哥,父亲这个病,难道真的没得医么?”
“孙先生说,这是心病。”叶英缓缓的摇了摇头,再次否定了叶孟秋恢复正常的可能性,自来有心而起的病最难医治,人说心病需用心药医,可叶孟秋的心药,早已辞世,又如何能让他恢复正常?
叶晖皱眉不解道:“之前父亲炼制御神和正阳时都好好的,为何这一次铸剑,竟然会陷入心魔无法自拔呢?大哥,你可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问到的叶英虽然大约清楚明白事情的起因,但却默然不语,他很清楚,这一定跟他几年前与父亲在母亲之死一事上的摊牌有关系。
可是,父亲在叶晖和叶炜他们心中的形象,是英明神武的,带领藏剑由默默不闻到天下皆知的,身为大哥,他并毁了弟弟们心中的叶孟秋。
十年磨一剑,在第二次名剑大会成功举办结束之后,叶孟秋再度进行选材,开始了第三把剑的铸造工作,可是在这把剑被铸造的第二年的某一天,叶孟秋却突然疯了似的从铸剑房里跑出来,一边拿自己手里的剑舞动着,口中一边喃喃着:“别过来,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有亏待我们的孩子……”云云。
当时看到那一幕的藏剑弟子都惊呆了,而发觉不对劲的叶泊秋第一时间控制了场面,并制服了叶孟秋,带着叶孟秋回到他的住处之后,就去找了叶英,当年的事情,叶泊秋是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他也知后来叶孟秋与叶英摊牌之事。
叶英得知消息后,与叶泊秋一同去见了昏睡中的叶孟秋,摸了脉象之后发觉十分混乱,二人虽不通医术,却也知道这不是正常现象,交代了细心之人照顾之后,就到了密室商谈。
后二人皆以为,铸剑本应是专注心神之事,然叶孟秋心中有愧,怕是在融铁之时,不自觉的记起了十多年前的事,被心魔所扰,所以才会乱了神智。
至于这神智什么时候能恢复,还有待商榷。
就在二人商谈之际,本来安排在叶孟秋房外的叶孟秋的心腹弟子来报,叶孟秋的房里有了动静,他不敢擅入,来请示二人,叶英和叶泊秋皆以为叶孟秋已醒,走到叶孟秋的房门外时,听到异常的声音后,两个都明白了为何那藏剑弟子不敢进去了。
直到后来动静消失,他们打开房门后,浓烈的味道和半世的狼藉以及叶孟秋喃喃而语的“灵儿”二字,清清楚楚的告诉了众人发生了什么事。
自那天起,那日里照顾叶孟秋的人,突然成了叶孟秋的“妻子”。
叶英派人秘密去找了盛长风,而盛长风诊治的结果是,叶孟秋走火入魔,陷入了假象之中,外界人最好先不要刺激他,要慢慢一点一点的的将他引导出来最好。
于是乎,叶孟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疯掉了”。
八个月后,终于在盛长风的悉心治疗下恢复清醒的叶孟秋脸色难看的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恨不能这一切才是假象。
藏剑山庄的五少爷叶凡,就在这么不受期待的情况下出生了,他的母亲,没有得到任何身份和地位。
而这件事,雪衣虽然在应该是消息较为灵通的长安附近,但因叶孟秋认为是丑事,所以藏剑并未对外公布和待客,所以雪衣也不清楚,后来与叶英见面,忙于让孩子们认父亲的雪衣怎么能想到去问藏剑山庄有没有多了一口人?
若是让雪衣知道叶凡出生之前的故事,只怕就要感叹了,难怪叶神烦八岁时明明已经到了习剑的年纪叶孟秋却不肯教他四季剑法了,他估计连这个儿子都不想认呢,唐傲天不肯将唐小婉许给叶凡也正常了,身份不配嘛。
两年过去后,没有再度复发的叶孟秋认为自己已经痊愈,重新投入了铸剑事业之中,万没料到,没过多久,三年前的事情又一次重演了。
盛长风之前所用的办法,已经没有了任何用途,而因叶英已经可以直接联络孙思邈,雪衣等人已经外出,他亲自到万花谷请来了孙思邈。
但就连孙思邈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们只能暂时尝试看叶孟秋会不会在几个月后自己清醒过来。
与上次发病不同的事,叶孟秋这次是时好时坏的,发病时,对“他的妻子”柔情至极,清醒过来时,却是要想尽办法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而在叶孟秋“疯魔”状态已经开始管控大事的叶英,自然不能任凭叶孟秋这么做,不管怎么说,那个孩子,毕竟是一条生命,是他的家人。
于是,叶家的第六个孩子几经波折之后终于要出生时,面对没能成功达到目的而发狂的叶孟秋,叶家四兄弟选择了叶英来守护那个女人的生产,其他三人阻止他们的父亲。
“我亦不知是怎么回事……”
面对叶晖的疑问,叶英选择了沉默,一来他无心去给如今的叶孟秋火上浇油,二来,他早已心不在焉。
上一次叶凡出生时,他仍在剑冢居住,并未参与此事,可是这一次,他却亲耳听到并亲眼看到了生产的过程,这过程令一向淡定的他都感到心惊不已。
两兄弟都沉默了,正这时,招呼着产房里事务的罗浮仙匆匆走过来:“大少爷,稳婆说可能会难产,问一问到时候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难产?”叶家兄弟怔住了。
罗浮仙点点头叹口气:“小姨娘这胎本就多灾多难,她又整日里担惊受怕,也亏得她能坚持到现在,只怕是为了五少爷吧,但是如今看来,恐怕是不能两全了。”
“一定要选择么……”叶晖有些犹豫了,一个是五弟的亲娘,另一个是他们的兄弟,这个选择,确实艰难。
叶英沉默了一下,道:“你们可有问她?”
“……小姨娘说……能为庄主生下两个孩子,她这辈子已经无憾了。”罗浮仙脸上闪过一抹悲哀,“还让我有机会的话,就告诉庄主,她记得的,永远都是庄主对她的好,从未曾怨过庄主。”
罗浮仙看了看张着嘴吃惊的说不出话来的叶晖和无言的闭上眼睛的叶英,想到了他们各自的母亲,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总是她们这些女人呢?
“若可以两个都救,就尽力而为,若……就如她所愿吧,告诉她,五弟和这个孩子,叶英会好好照顾的。”半晌之后,叶英轻声道。
“大哥——”叶晖有些气急叫道,恰好这时,产房里又传出一声嘶哑的尖叫,这声音使得他把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沉默了一会儿道:“也好,如此,她也许就能解脱了。”
罗浮仙领了两位主事的少爷的意思,回到了产房,不一会儿,就有人跑出来传了话,言道小姨娘多谢两位少爷的成全,说罢就急匆匆的回到了产房。
“二弟,女子生产,一向都……如此惊心动魄么?”听着产房内愈加纷杂的声音,看着从产房中一盆一盆端出来的带血的水,叶英轻声问道。
没料到向来对除了剑和家人以外的事漠不关心的哥哥有此一问的叶晖怔了一下,觉得有些尴尬,很想说大哥你是不是问错人了,他也是男子,又没有经历过,可最终他还是道:“这……我也不清楚,不过听我母亲说,女人生孩子,就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叶英垂在身侧的手,悄悄的握了起来,他想到了为他生下小乖和闹闹的雪衣。
当年,她痛不欲生的生下孩子的时候,他在哪里呢?他那时候,甚至于还不记得他们之间在一起的记忆……
而这一次,他虽不算亲身经历了这一次叶凡母亲怀孕的全过程,而这个过程中他听闻过她有孕吐,吃不下去东西,浮肿,弯不下身,孩子随时可能会被父亲弄掉,罗浮仙偶尔会在他跟前感叹叶孟秋的无情,因为独自一个人生下丈夫遗腹子罗忘记的她,最清楚没有丈夫疼惜的女人在怀孕产子的过程中有多么煎熬……
那么当年雪衣,究竟是如何一个人熬过了那一件件一桩桩,才生下那般可爱的两个孩子?而他自己,又是如何对待为他做了这么多牺牲的雪衣的?
他告诉她,他坚持他们的事得到父亲的首肯,她知道以后却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只道这是理所应当,尽管她清楚这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他瞒她许多事,也有很多事不向她解释,她也从来不究问根源。
想起如今还做姑娘装扮的雪衣,叶英闭了闭眼睛,第一次觉得,责任心和心无旁骛,并不是每一件事上都需要的。
“大哥?”
见叶英脸上闪过一抹痛楚,叶晖有些奇怪的叫道。
“无事,我去看看父亲,你在这里吧。”叶英摇了摇头,站起身要往外走,却在走出第一步时,竟然踉跄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