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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羡客_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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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打了个简单的手势,问孟透觉得味道如何。

孟透扒拉几口,以筷子尖指向其中一道菜,看向他道:“这道鹿筋淮杞水鸭,我曾有幸在骁阳吃过。不曾想,你这自小生在穆城的人,竟做得出味儿这样正的骁阳名菜。”

斐遇一怔,像是不解孟透的意思。他思索着,似是想打手势说些什么,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

孟透道完一声”进”,外头的弟子推门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孟师叔,师叔祖有请。”

他疑惑道:“何事?”

“弟子不甚清楚,听闻永夜城主派人来过,永夜城似乎……又有灾祸。”

孟透身子刚暖和下来,他听了后也顾不上天正寒,匆匆往外走。斐遇取了厚重的大氅,追至院子门口,让他带着走,他这才展开披上了。

弟子提着灯笼,好奇地打量斐遇的模样,被发觉后又偷瞄了几眼。他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能说。他只能在心里偷偷地想,想这位公子的模样像极了袭且宫的那位言少君。

虽然这事早就传遍了暮涑,众师叔祖也权当不知道,睁一眼闭一眼,但他还是第一回见到本尊。

孟透系好结,让斐遇回屋里去,自己随着弟子去了师叔那儿。

第100章 问冬2

言昭含甫一走进中堂,侍女上前取下他的外氅。屋里点着暖炉,温暖如春,暗香流动。几个人齐刷刷看过来,目光追随着他。年纪最小的女孩子想喊出声,在对上他的眼神后,有一瞬的怔愣,怯怯地垂下目光。

薄姬此行带回了三个人。

他靠坐到软榻上,看过每一个人的脸,觉得眼生。他眼睛看不见的那些日子,凭声音分辨这些人,他们与他想象中的有些相似,又不太相似。

“少君,我听您的吩咐,在拂莲找到了周家的母女。周夫人说想来袭且宫见少君,我就将他们带回来了。”

言昭含抬眼见薄姬讥诮的神色,心中明了。多半是周夫人又发难,非要跟着薄姬回袭且宫,找他讨个说法。

他看向周夫人,后者讪讪地笑,扯着女儿上前几步:“见过少君了。”她见女儿没做反应,推搡她一把,皱眉轻声道:“你还不快见过少君。”

周芳才作了一礼。她面纱下的脸被烧毁,总是愧于见人。她只看了言昭含一眼,便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是冰蓝色的,神色那样的疏远和冰冷,让她觉得心慌。

母女二人的身形皆臃肿,肤色黝黑。周夫人的嘴唇很薄,他还记得她说过什么尖酸刻薄的字眼。周芳垂着眼安静地站着,手指不安地搅在一起。她确是貌不惊人,一袭净纱被她的身体撑开,并不美好。好在她性子还算端庄娴静,不似周夫人多舌尖刻。

周夫人又谄媚笑着看过来了。

言昭含淡漠道:“尊夫人远道而来,怕是舟车劳顿。前几日我去骁阳赴宴,未曾相迎,有失礼数。夫人与周姑娘在此,可还住得习惯?”

周夫人点头笑道:“住得习惯住得习惯,你可太客气了。”她在堂里踱了一圈,道:“这袭且宫啊,就是好,亮堂宽敞。吃得好,睡的也好,怕是要赶上皇宫里头喽。”

她站定,望着言昭含,假意忧愁叹息:“嘿呀,只不过我家芳儿没见到你之前,照样是天天伤情,夜夜落泪。可惜她这张脸,这一辈子都毁了,不能留在少君身边伺候……”

言昭含淡笑,挺得笔直的背往后倾,靠在软榻上对薄姬道:“你带着周姑娘去石麒长老处,就说是我的意思。”

薄姬应下。周夫人谄笑着连声道谢。言昭含没拿正眼瞧她,看向小姑娘,又看薄姬,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少君。祝老夫人那边我也去了,她很挂念您。“薄姬轻推着小姑娘过去,“我去时,这个小姑娘的娘亲因着肺病刚逝去,我见她孤苦伶仃的,便将她带回来了。想来少君应该不介意袭且宫多留一个凨族人。”

夏侯瑶走到言昭含身边,触及到他蓦然温润下来的眼神后就红了眼睛。她说:“哥哥,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你能不能让我留在你身边。”

言昭含说“好”。

瑶瑶同他想象中一样,有着粉雕玉琢的一张脸,眼睛水汪汪的,惹人怜爱。

他与这些人或多或少有些缘分,他无意间也给他们带去一些灾祸。他亏欠过很多人。有的人已逝去,他无法弥补。他纯粹地不想要亏欠任何人什么。他仿佛偿还了一切,就能在人世间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言昭含安顿好一切,实在疲于与周夫人作戏,早早回到房间去。他用过晚膳,在浴池里闭目养神了些时候。他在蒸腾的白热气间思索,额角隐隐发痛。他掬起一捧水,撒到脸上,将额发撩起。

他穿好中衣走进内卧,灵娡为他披上一件衣衫。另一名侍人拿着干手巾过来,她接过,命所有侍人退下。

侍人们低着头,一个接一个走出卧房。最后一人将门带上。

灵娡边为他擦拭长发,边问道:“久别重逢,少君可有感慨?”

“不过如此。”他低头将衣衫系紧,问道,“我让你办的事,你做得如何了。”

“我月前命人将宫中的孩子送去了淮北的一个小镇,那儿有个济善堂,先生是个老实人,会照顾好他们。”灵娡说,“本都安排好了,现今薄姬却把周家母女和夏侯小姑娘带回了袭且宫,也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一个小丫头,我还护得住。周家母女……过几日你就命人将周家母女送回拂莲。”

“今日我听下人说,周夫人前几天在宫中甚是趾高气昂,自称是您的丈母,还让下人称她为‘老夫人’。您说有趣不有趣。少君赏了那么些财物,又让谢神医为周姑娘修补容颜,对周家母女再无亏欠。”

言昭含说:“随她去吧。你尽快命人送她们回去。”

“是。”

灵娡将言昭含的长发擦拭至半干,轻声道:“少君,永夜城里出事了,听说是又出了野灵。”

他听过永夜城的几次阴灵动乱。十多年前永夜野灵暴动,孟透在东潭河降野。沉皈也派出了好些弟子,言妙与赵策在列。他当时年纪尚小,没能去永夜,而至今也没到过永夜,只晓得那是个荒败的城。

几年以前,朝廷为永夜立了新的城主。新城主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沾了他战死的爹的光,来到永夜城混吃等死。他胆子够大,不畏惧什么阴灵野鬼,带着家眷仆人住进城主府。再后来,阴灵暴乱的事被逐渐淡忘,人家陆陆续续地搬回来,倒是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

如今野灵出没,人心惶惶。永夜城主坐不住了,派人去暮涑求救。

言昭含问:“趙临暮涑那边可否有动静?”

“暮涑弟子已前往永夜,孟公子也去了。”灵娡低声道,“骁阳传来消息,苏绰也已得知永夜之事,有所思量。”

言昭含道:“我们明日前往永夜。”

他一边思索事情,一边朝着床榻走去,忽地问了句:“今日是……”他分了神,一下子忘了自己究竟要问什么。

灵娡像是明白,道:“今日是廿七。少君不必忧虑,时候尚早。我们赶得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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