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会上,自然要猜灯谜。对于孟透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反而觉得索然无味,将赢来的小物件分给了过路的小孩子。但是后来,他棋逢对手,遇上了位颇具才情的姑娘。
那姑娘眉弯目秀,眼睛很有灵气,披着件绣花的短白斗篷,身旁跟着个小丫鬟。她举止文雅,声音婉转清脆,对着面谜,有种气定神闲之态。
他们战了三十个回合,实力不分上下。摊主欲哭无泪:“两位行行好,给小的留条生路。”他们俩这才作罢。
孟透将赢来的那盏兔子灯送给了人家姑娘。他本就长得好,提着灯温文尔雅地一笑,任谁都会心动。她羞赧地问道:“明日可否与公子同游花灯会。”
他仍是笑:“抱歉了姑娘,我家夫人看得紧,先失陪了。”他带着言昭含步入了人群里,一步也没有回头。
小丫鬟踮脚望了望:“这么好看的公子,已经成亲了?”她回头看到她家小姐失落的神色,赶紧闭嘴不再多言。
待走出一段距离后,言昭含挨近他,声音在噪杂的人声中很清晰:“跟别的姑娘聊得很开心么。”
孟透笑着赔罪,带着他去了一个做糖画的摊子,要了一只兔子。师傅手法纯熟,糖画也做得可爱。他们沿着街道走,言昭含小小地咬了口兔子耳朵。他的墨发搭在肩上,神色温柔。
孟透神使鬼差地缓缓低下头去,靠近,靠近,抵住他的额头,然后“嗷”了一声:“粘到头发了。”
言昭含:“……”
结果他还没吃上几口,那块糖就被丢了。孟透愧疚地说明天再给他买一块,牵着他的手走回家去。
到了那个时候,人流渐少,但街道上仍很拥挤,也不晓得是谁,擦过他身旁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他身上揉捏了一把。他下意识地唤了声“孟透”。孟透轻快地“嗯”了一声,毫无察觉。
他笑:“没事,只是有点困倦,我们快些回去吧。”
行走到桥下,孟透撞见了孟婍他们。孟婍在水边放花灯,薛夜与霍止陪着她。他带着言昭含过去打了声招呼。
孟透与霍止见面,有些生疏与隔阂的感觉,也不多话。他跟薛夜还是老样子,勾肩搭背地寒暄了几句。
孟婍提着裙子站起来,笑着叫了几声哥哥,邀他一起放荷花灯。她说:“你可以把愿望写在纸条上,放在花灯里,这样水神看到了就会实现你的愿望了。”
孟透笑话她:“这是三岁娃娃才相信的,你都十八了,居然也相信。”
孟婍气得要泼他一脸水。
话虽如此,他到另一个街角看到卖孔明灯的摊子时,还是停下了脚步。他坐在摊子提供的小桌子旁,写下了自己的心愿。他带着言昭含放飞纸灯,看着他的灯融入成千盏孔明灯中。
越到他们家门口越是冷清。孟透低头亲吻他的时候,天上绽放了一朵烟花。全镇的人都沉浸在欣喜中。街那头的人们过得热闹而生动。
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烟花勾勒清冷的夜空。孟透凑在他的耳边说:“我写了希望你一世平安,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后面的一句,他的声音忽然轻下去,言昭含知道那句话很重要,但他的听力在一瞬间又失灵了。远处噪杂的声音,烟花绽放的声音,他都听不见了。
死寂一般。
言昭含这回没有慌乱,扯着孟透的衣袖,紧紧抱住他:“我也是。”
孟透的手托在他的腰上。他温柔地吻了言昭含的耳尖。
第41章 火光2
孟透以为这个晚上折腾够了,小媳妇该是困极了。谁知刚刚替他擦了脸和手,那人就缠上来,不让他走了。于是他解了衣衫,将延火令放于床榻旁的凳子上。
说来也奇怪,这人手脚冰冷,身躯却烫得像火,快把他给焚尽了。原本孟透打算照例只允一回,可他家小媳妇抓着他的手臂,一次又一次缠上来。至后半夜,这人嗓子都喊得嘶哑了,靠在他的臂弯里。
情|事中孟透轻声问过好些话,怕他承受不住,怕他痛。言昭含一直没有回应,孟透以为他只是疲累,说不出话来,就没放心上。这会儿他在黑暗中将这人汗湿的发丝挽到耳后,唤了两声名,试探性地问了句:“你想去看看言尔吗?”
言昭含软软的唇吻了吻他的手臂,撑着自己起来,伸手揽住他的脖颈。他喉中哽塞,手指深入他的墨发,嗓音颤抖着又问了一次:“你……你想去漓州看看言尔吗?告诉我。”
言昭含没有回应,疲累地靠在他身上。孟透的侧脸贴靠着他的额,心里颤疼:“你是不是听不见了,嗯?”
……
霍止他们在镇上的第五天傍晚,孟透终于收拾好心情,找霍止讲清事情。他在客栈里买了几坛酒,提壶上楼,敲了几声门,但是里边没有回应。
薛夜开了隔壁的房门:“哟,透哥儿,来找霍止?”
“他不在房里,他去哪儿了?”
“你去房顶看看。他最近总喜欢往那儿跑,晒月亮。”
孟透拍他的肩:“那我上去了。”接着就往房顶上找。其实去时他还担忧会遇上孟婍,小两口一起看月亮,他要是打扰了他们,就罪过了。不过幸好,孟婍不在。霍止孤孤单单地一个人坐在房顶上,见到他,反应平淡:“孟透。”
孟透坐到他旁边,给他塞一壶酒。两个人月下对酌。孟透先开了口:“前几日的事,对不住。我明白你也是奉命行事。我行事冲动些,说错了什么,你别挂在心上。”
霍止喝了几口汾酒:“你不必同我道歉,那日我说的话,确是有些过。但是孟透,暮涑需要你回去平定。我希望你,当断则断。”
“霍止……”
“如今的暮涑如朽木。师父逝世,余轻师叔与虚常师尊不理世事,素来欺软怕硬的那些长辈得了实权,处事犹疑,只为独善其身,是他们容不下言少君。”
“那江翊党羽是怎么回事?”
霍止将那一小坛酒喝尽:“江翊被人从荆唐山救了出去,苏绰召集各方势力,重铸明决门。暮涑情势孤危,平阳李家,漓州赵家都意图保持中立。江翊如果真想覆灭暮涑……照如今情势看来,也并非不可能。”
孟透将喝空的酒坛子放在一旁,陷入了沉思。
“孟透,若你非要带少君回暮涑,众长老也无可奈何。只要你继任了掌门之位,护住谁都是易如反掌。”
孟透道:“我想先问问少君,倘若他愿意跟我走,那我也……”
这时,薛夜插身进来,坐到他们中间,搭上两人的肩:“你们这样相安无事地聊天,是和好了?”
他说:“我们本来也没闹翻。”
“行行行。闹翻了也没事,毕竟是兄弟。一辈子都是兄弟。”薛夜打开了最后一坛酒,喝了几口,“这酒不够烈啊,还是静时师姐酿的酒好,趙临的满天星也还凑合,改日我们回去,再一醉方休。”
孟透想想也是,脱离年少后,他们再没聚在一起喝过酒。他烦躁地抓头发:“娘的,当年为什么总想着要长大,我这不是有病么。”
他们聊了许久,什么都聊,因为喝了点酒,甚至开始胡说八道开玩笑。直到有一只空的酒坛子从房顶上滚了下去,底下有人尖叫了一声。他们立刻清醒过来,以为砸到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