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满脸胡茬浑身长草的大叔啊!
大叔看出她的惊骇,嘿嘿笑了声,指了指靠墙那边的稻草堆,道:“我刚才一直躺在那里。小姑娘,你一进来就是一个人坐在那边自言自语,所以没有看到我。哎我说,你是犯了什么事儿要被砍头啊?大齐的狱卒们真是越来越够意思了,黄泉饭简直是越来越好吃啦!”
……请这位大叔不要一见面就诅咒她去死好吗。
沈乔欢满头黑线,向他尽量简短的解释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样。”大叔打了个饱嗝,随意抹了把自己油亮亮的嘴巴,又抚上自己满下巴的胡茬,思忖道,“想不到黄坚他居然还活着。”
沈乔欢意外:“你认识他?”
大叔道:“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与他本不算相熟,仅仅算得上是点头之交罢了。那时,江湖上还没有云剑山庄、没有雷门、更没有锦绣坊,天池阁势力之大,足以傲视群雄。那时他刚过而立,妻美儿孝,掌门做得风生水起,意气风发。却不料某日天池阁全门被灭,他的妻儿更是被人残忍分尸……这场惨剧残局,足足被江湖之人挂记了十多年,却始终无人知晓是何人所为。我道何人有此强力足以灭天池阁全门……如果那人是齐豫,便也说得通了。”
又是灭门?
沈乔欢追问:“朝廷与江湖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那皇帝为何要对天池阁痛下杀手?”
大叔略作思索,对上沈乔欢双眼道:“我方才猜测,也许是因着忌惮天池阁势力过大……也或许,是因着黄坚之妻的特殊身份。”
“身份?”
“是,”大叔颔首,“黄坚之妻生得颇为奇异,深鼻高目容貌深刻,且有着紫色瞳仁。江湖上一直有传言道,她是苗疆圣女。而齐豫此人,向来对任何有关苗疆之事深恶痛绝。”
沈乔欢意外道:“对有关苗疆的任何事情深恶痛绝?这又是为何?”
大叔缓缓摇头,默然道:“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了。”
又是苗疆么……
沈乔欢不由联想到,最近发生在雷门的两宗苗蛊之事。
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只可惜她只懂些苗疆下蛊解蛊之术,却对苗蛊其来源与历史知之甚少。
“那,前辈又是因何被囚于此地?”
大叔脏兮兮的脸上,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微微眯起,故作高深道: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耳。”
“……”有没有人说过这位大叔你装神弄鬼的样子真的很欠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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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欢觉得她整个人都快要发臭了。
因为她已经在这个没有洗澡间的大牢里呆了整整两天三夜。
因为她没有洁癖,所以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在这整整两天三夜中,除了那位送饭的小哥每日风雨无阻地赶来送饭,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
所以那个混帐公主是甩下一句“放心很快你就可以被放出来”然后转眼就把她给忘了么?!
还有当时假惺惺为她求了两句情的汤木头!
还有被她养了十多年的小雅!
还有她那个爱唠叨的乖徒弟!
为什么都不过来看望她!她在这个地方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啊!
她要是出去了,绝对不会再理这些人渣一句!
好在牢房里有人陪着,虽然聒噪,也总不至于寂寞。
“喂喂,姑娘你知道吗,因为今年武试出了这档子事儿,所以后面的策论和骑射都被取消啦,状元、榜眼和探花直接就是武试的前三名!”大叔激动得手舞足蹈,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沈乔欢无精打采:“不知道。”
说到状元,大叔突然又激动了:“听说那个状元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武功了得,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啊!”
状元郎?那不就是汤慕白?她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武功了得?不要搞笑了好吗。
沈乔欢斜睨他一眼:“这么为她说好话,你是她什么人啊?还有,你明明一直呆在这个鬼地方出不去,哪里来的这么多‘听说’啊?”
大叔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装作没有听见这个问题:“我还听说,三日后,邻国的三皇子要来访齐。据说他这次访齐,只是为了一个人而来!”
沈乔欢隐隐猜到了些什么:“是为谁?”
最后一个音节还梗在喉咙,沈乔欢只觉得眼前突然一片光亮,整个大牢被照得如同白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狱卒们跪倒一片,喊声震天:
“参见九公主——!”
沈乔欢呆呆的往外瞧,只见众人拜倒之中,一红衣女子浅浅微笑着,正向她款款走来。她的身姿端庄高雅,脸上的表情在火光明灭之下映照得不甚明朗,与这阴冷潮湿的地牢,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她轻启朱唇,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
“小乔妹妹,我来,接你回去。”
关了沈乔欢三天的牢门终于开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从被关在山里十年之后,她就特别恐惧这种封闭式的无声空间。关上三天,已经是她的极限。
沈乔欢看着面前微微笑着的女子,只觉得心里又气又酸不知道是何滋味。
她默不作声地走出牢门,不经意地回头,却意外的发现,方才还在牢房里同她插科打诨嘻嘻笑着的大叔,居然已经消失不见。
看来汤慕白说的果然是真的了。
刚才那位大叔,十有□□就是汤慕白的师傅,天机道人。
算了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