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一直颇觉自己甚有手段,行事往往要出其不意,达到一石二鸟的效果。譬如此次,她不仅为自己儿子谋了个有助力的侧妃,又能给自己的儿媳妇添个大堵。
庆阳宫里,德妃把玩着一柄新得的团扇,挥退了宫女太监,听心腹大宫女回禀。
大宫女觑了一眼德妃,见她眉眼舒展,就是从鼻子到嘴角那两道显得颇为严厉的痕迹也淡了许多,德妃不像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赏罚分明,能服人心,而德妃娘娘则是稍有不顺,便对奴才非打即骂,就是她这样的心腹也要小心翼翼,此时见德妃心情不错,她缓缓舒了口气,道:“宁王妃已经吩咐下去,安排好在办了,只等散了席,卫大姑娘去园子呢!”
德妃淡淡道:“你瞧着本宫那儿媳妇是真心答应了办这事,还是在做样子敷衍本宫呢?”
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宁王妃是敷衍,只得道:“娘娘计策周全,宁王妃又聪慧,定能领会娘娘之意。”
德妃面上果然带了些笑意,“她这次只要听话便罢,若是不听,还真当本宫奈何不了她了!”不由得又将那计谋在心中演绎了一番,竟似觉着已经成了,不禁有些得意之色。襄国公得皇上器重,如今他的嫡长子又与王家结了亲,真真是有势有财,若有他作助力,儿子的大业还不是成了一半了?
大宫女见德妃神色,便也不再说话,恭顺的低下头,心里却想着此事即便成了,襄国公嫡女竟被算计给了宁王做侧妃,襄国公就真的能助宁王殿下了不成?怕到最后不是结亲倒成了结怨。只是瞧着德妃踌躇满志的模样,她不敢说出来罢了。
况且这计策也不一定能不能成,德妃在宫中使这些个小手段,她的位份又摆在那里,使出来确实无往不利,但这一次……
此时天色阴沉下来,竟有欲雪之意。
卫长谨在席间也饮了两杯桂花甜酒,她的酒量是随了父亲卫明华,这一点子酒劲儿于她来说,实不算什么。但她皮肤白皙,脸色微红便瞧得出来,看上去倒像是有些喝多的模样。
素心扶着她到园子里去坐一坐,她已到了成亲的年纪,卫夫人也早就在挑着了,只是此前卫长玉的亲事迟迟定不下来,她不好越过兄长先定亲,便也就拖了些时日,如今卫长玉亲事已定,她是女孩儿家,自是等不了五年之久,便也只能先于兄长成亲了。
父亲襄国公是天子重臣,兄长是禁卫大统领,她又是公府嫡出,想求娶之人自然不在少数。她在厅堂里时,便总有夫人想着法子打谅她,她平日里虽说开朗大方,但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便觉得浑身不自在,此时终于可以离了她们的视线,便由素心扶着,在园子里走的远了些。
温泉园中比别处要温暖,是以梅花并未开放,只是梅枝上倒有一两个花-苞俏生生立着,瞧着倒也有趣。
卫长谨便在此处坐着歇了一歇,有风徐来,却并不甚冷,倒也惬意。
坐了一会儿,便听旁边的树后面有个小丫鬟笑着道:“玲儿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呢?也不怕主子们叫呢!”
就听另一个声音清晰的传过来,“我不过少歇片刻罢了,你竟也不放过!我本来还有个好顽的要说与你听,便不说了!”说完还哼了一声。
之前那小丫鬟忙道:“玲儿姐姐大人大量,我也不过是随嘴说一句罢了,哪里是说玲儿姐姐偷懒的意思呢!好姐姐,你就说一说罢,明知道我最爱听这些有的没的,还要吊着我不成?”
那个叫玲儿的这才道:“园子东侧的暖房里,先不是培植了些兰花么?竟都开了!我去偷偷瞧过一回,当真好看的紧!你若也想瞧瞧,等晚上我便带你过去,看暖房的是我干妈,最是疼我了!”
先头那个小丫鬟明显的惊喜道:“可当真?那我晚上一定来找玲儿姐姐,玲儿姐姐可一定要带我去!”
又说了几句话,这个小丫鬟便从另一头走了。倒是玲儿像是歇够了,从树后面走出来,却不妨一眼瞧见卫长谨,一想到刚才的对话可能已经被卫长谨听了去,虽说不是什么大错,但偷懒要是被主子知道了,罚月例是少不了的,保不齐还要打板子,不禁又尴尬又有些后怕,忙给卫长谨请了安,道:“奴婢没瞧见卫大姑娘,求卫大姑娘饶了奴婢吧!”
卫长谨笑道:“你说暖房里的兰花开了?可是真的?”她最喜欢兰花。
玲儿不由得一喜,忙低下头去,道:“千真万确,奴婢不敢说谎!那兰花都是世子精心培植的,就连蕙兰、天丽也都有!姑娘若是喜欢,奴婢这就带姑娘去瞧!”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只求姑娘能饶过奴婢。”
卫长谨目光一动,微笑问道:“你叫玲儿?可识字?爹娘都是做什么的?”
玲儿不妨她如此问,怔了怔,才道:“奴婢并不识字,爹爹,爹爹已经去了,奴婢的娘也是侯府的奴婢。”
卫长谨点点头,只道:“你去当差罢。”
玲儿看卫长谨没有要动身去暖房的意思,不禁有些着急,便道:“姑娘若想去瞧,奴婢便带姑娘过去,否则,奴婢,奴婢心中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