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印瞥了一眼月白,却是对喜乐道:“这是怎么回事?老爷和夫人正在用饭呢,为起子不相干的人竟敢扰着主子,真是胆子越发大了!”
喜乐就低了头。
月白嗤笑一声,“还烦请玉印姐姐传个话儿给老爷夫人,这才是做丫头的本份。如今竟说起宛姨娘是不相干的人了,既便宛姨娘是不相干的人,难不成姨娘肚子里老爷的骨肉也是不相干的不成?姐姐若不进去传话,倒惹得宛姨娘不快,只怕老爷也不会护着玉印姐姐的。”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仗着有孕在身罢了。自从宛姨娘怀孕以来,她时常的就要来夫人房里闹着要老爷过去,招数也不新鲜,无非就是肚子里的孩子调皮闹得她不得休息了,要不就是要临近生产了,又是头一胎,害怕的慌。偏老爷就能被这种蠢理由叫到她那儿去!不过如今老爷也近四十了,老来得子自然是欢喜。
可是谁知道她这一胎就一定是个哥儿呢,保不齐是个丫头片子呢!到时候看她还拿什么作乔装势!
玉印一面想着,已经道:“宛姨娘若身子不适,自可以回了夫人去请大夫。老爷又不是大夫,去了也不能替宛姨娘把脉瞧病的,不也是白去?倒累得老爷跑一趟,你虽是伺候宛姨娘的,但到底也不能不顾着老爷才是?”
搬出老爷来,月白就更不怕了,谁不知道现在老爷是给宛姨娘撑腰的?当即冷笑道:“玉印姐姐倒是自己说得热闹,老爷愿不愿意跑一趟,又岂是你一个做丫头的能做主的了?玉印姐姐要是不肯去传话,那就不劳动姐姐了,我自己进去也是一样。”说着就要进去。
玉印自然不肯放她进去,连同赵氏身边的其她几个丫鬟也一起堵在门口儿。
月白见自己进不去,但到底没敢在窗下高声叫嚷,正想着是不是回去先告诉宛姨娘一声,就听外面一把娇柔妩媚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月白你这个死丫头,如今见我身子不方便,倒偷起懒儿来!竟把我一人晾在屋里,若真有什么不好,你可当的起?”虽是骂着月白,语气里却丝毫不见责骂的意思。
宛姨娘挺着个大肚子,由两个小丫鬟一边儿一个扶着,慢悠悠的走进来,瞥了一眼堵在门口的玉印等人,月白虽不敢在主母院里大声说话,宛姨娘却没什么怕的,当即放声道:“我是个身份卑贱的啊!夫人尊贵,就连夫人院子里的猫儿狗儿都比我尊贵!如今我竟连踏进夫人的屋门坎儿都不能了,又有哪个还把我放在眼里啊!”
说着就高声哭起来。
玉印几个哪敢惹大着肚子的宛姨娘,忙把门让开,连声道:“姨娘快请进来,刚才没瞧见姨娘,这才疏忽了,还望姨娘不要怪罪才是。”
宛姨娘哪里肯放过她,就大声道:“如果我是个杨柳腰儿的,比那棍儿还细,你没瞧见我我也没什么说的,可我如今是两个人儿摆在这里,你竟然没瞧见,说给傻子听也不信呢!”
外头这般闹着,里屋哪能听不见。赵氏陪着谢晋也出来了,谢晋脸黑如水,对丫鬟们喝道:“怎么不劝着些姨娘?竟在门口儿就哭起来,若伤了身子,仔细你们的皮!”又让人扶宛姨娘进去,待她坐下来,才又责她道:“你不好好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出来闲逛什么?还闹到主母屋来了!”
宛姨娘就捏起帕子一角,盈盈啜泣,“老爷倒是错怪卑妾了。卑妾刚刚腹部一阵阵坠着疼,因着产婆说了,这个疼法有可能就是要发动了,卑妾又是欢喜又是害怕的。卑妾那丫头是个忠心的,因见卑妾实在疼得厉害,就想着来寻老爷。卑妾虽也心疼老爷跑一趟,私心里却是高兴的,卑妾,卑妾私心里也是想见老爷的,就没拦着。可是卑妾直等了半日,这个丫头都没回去。卑妾这才寻了来。”
谢晋忙问:“那现在可还疼得厉害?”
宛姨娘抿嘴一笑,“倒是不大疼了。产婆说发动之前,就是疼也是一阵阵的,或许还要再等一等,才会疼吧。卑妾这是头一次生孩子,难免紧张些,”转向一旁的赵氏,又道:“卑妾也知道,夫人不喜老爷去卑妾那里,可卑妾现在实在是紧张害怕的,还望夫人能体谅卑妾这一回,等卑妾生完了,就再不敢求着老爷去卑妾那里了。”一双眼睛还泛着红,直看着赵氏。
赵氏自诩也是个会哭的,但是和宛姨娘一比就差得远了。真是娇柔的、可怜的、泼赖的,全套的各种哭法她都能手到擒来。赵氏也会哭得梨花带雨,但很多时候,她自持主母身份,不肯放下身-段儿,在谢晋面前,她就总是输宛姨娘一截。
此时又听她状似委屈的告着状,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偏又不能发作,脸上那点儿笑都快挂不住了,道:“妹妹可是错想我了,老爷去妹妹那里,也是为着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况且妹妹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叫我一声母亲呢,我又岂能因着老爷去妹妹那里而不欢喜呢?”
一句话就触到了宛姨娘心底最深的一根刺。
这孩子生下来一声娘都不能叫她,倒要管赵氏叫母亲。肚子突然就一阵说不出来的疼,把她活得这些年所受的疼痛都攒一起,也比不上这阵疼。
一屋子人见宛姨娘突然捂着肚子叫起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谢晋却没想那么多,立刻吩咐人将她抬回了她住的院子。直折腾了大半夜。
谢琳琅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有些泛醒,觉得口渴,便叫值夜的丫鬟倒茶。
今天值夜的是绿蕉,她倒了茶来,伺候谢琳琅喝完了,才回道:“刚刚翠栊院传来消息,宛姨娘生了个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