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里?在哪里找到的?”
她指着人骨架的头部位置,“这边找到了一个,按理说那边也应该有一个,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没有。”
我说:“别急,慢慢找。”
我反正也没事,就陪她蹲在坑里,和她一起筛土。她坑里发现了金耳环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我们俩筛土的过程中,好多人都过来参观了。那个中午和她吵过架的,叫高又均的男生还和她开玩笑:“艾平芳子,你是不是把金耳环藏起来了?”
刚好徐横舟也过来看一下,一看他过来,艾平芳子就急忙对他说:“徐老师,我没把土乱扔。”
徐横舟站了一下才说:“那上午的土呢,是不是扔掉了?”
艾平芳子的脸就一下变了,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去找一下。”
她拿着网筛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了她,“我替你去找,你还是留在这里,两个人快些。”我的探方和工人明天才能到位,今天下午我反正没事。
而且这正好是一个在徐老师面前扳回一些印象的机会,既帮了朋友,又能挽回一丝面子,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我肯定不能放过。
五分钟以后,我就蹲在一个了土堆前卖力地筛起了土。艾平芳子把她的一个工人分给了我,每个探方都会有两个工人,这些工人都是附近的村民,和我一起筛土的是一个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伙子,看着还挺憨厚的。
我们俩轮换着,他筛一会儿,我筛一会儿。
罗佳佳跑来看了我一回,土堆就在工地旁边,她说:“哇靠,这哪找得到啊?”
张勤也来看了看我,对我说:“找不到就算了,以前有过成双成对的东西只出土了一样的,也不一定是疏漏,也有可能下葬的时候就只有一个耳环。”
我说我知道,找一找再说。
2013年的4月2号,我到工地的第一天,就在一个土堆前筛了一下午的土。
工地地势很高,远远望出去能够看见远处的那条大江,江边有笔直的防护林和翠绿的芦苇。我身后就是几十个探方,只要转过头,我就能在那些探方里找到徐横舟的身影。有一次,我正望着他的时候,他也忽然抬起了头。
可是我的视力太差,我看不清他的脸,而且我正迎着下午四点的太阳,那时候太阳已开始发红,我的镜片上是一层薄薄的夕光。
转过头,我又开始卖力地筛土。一阵风从高地上刮过,被筛子筛出来的细土被吹得扬起来,我躲避不及,被吹了一脸的灰,和我一起筛土的小伙子也被吹得咳了几声。
我放下手里的筛子,取下手套,决定犒赏一下自己。然后我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巧克力。四月,天已经不冷了,巧克力又是贴身放着的,摸到手里就感觉到它有点软。
我把一块巧克力递给那个小伙,他略微有点惊讶,我说:“来一块。”
他就笑了,接过了我手上的巧克力。
就着夕阳,我和一个农民工朋友在土堆前愉快地分享了两块巧克力。他大约也挺高兴的,嚼着巧克力,忽然就说:“不用找了,找不到的。”
我抬头看他,他低着头,又说一次:“不用找了,找不到的。”
这次我很明白地听出了他话中有话,连忙问道:“什么意思?”
他好像很不好意思,大约是觉得自己做了告密者,过了一会儿才告诉我。原来那个耳环被和他一起干活的那个大婶捡走了,可怜的艾平芳子,当时正好没看见。
☆、第十二章
我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在下着大雨的傍晚被堵在了野外的一个小破棚子里。然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伴着我的只有哗哗哗的瓢泼大雨。
事情还是要从昨天说起。
昨天一听说金耳环那件事,我就赶紧去找艾平芳子。结果到了她的探方里,却只看见了她一个人,那个大婶不见了。我连忙问给你干活的大婶呢,她睁着一双茫然无知的大眼,说那个大婶家里有事,和她请了假,提前走了。
我说坏了,你的金耳环被她带走了。
艾平芳子的眼睛一下瞪圆了,半分钟以后就开始在探方里暴走。
我拉住她,说你冷静点,别把你的骨头踩碎了。
她绕过那个人骨架,说:“这都什么人嘛,我平时对她多好,她每次请假我都替她瞒下来了,出工单上给她记的都是全勤,她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说:“见财起意,提笔忘字,这都是人性的一部分,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她也未必就有多坏。”说完了我在想,提笔忘字算人性嘛,它只能算常性。
艾平芳子还是跺脚,说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