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灵术?”董涵脸色唰地变了,“叶关辰,你居然把养妖一族的收灵术传给了外人!”管一恒刚才所用的手法与叶关辰虽有细节上的不同,其本质却一模一样。只不过叶关辰收取的是草木之中的生机,用来给自己疗伤;管一恒收取的却是泥土之中的严寒之气,用来抵挡火蛟所喷出的火焰。
一个收取的是有生命的灵气,另一个收取的是无生命的五行之气。相比之下,管一恒的手法难度要低得多,然而董涵身为养妖一族后裔,怎么看不出来后者只是前者的初级版本,其本源根本同出一家。
叶关辰仍旧如同老僧入定,连眼睫都不曾动一动。倒是管一恒冷笑了一声:“你不是也教过周渊吗?”
“那不一样!”董涵脸涨得通红,愤怒得无以言表,“收灵术是养妖八法,我族的不传之秘!叶关辰,你这个叛徒!”
叶关辰依旧不言不动,只有结印的双手十指在缓缓变化,控制着绿色玉网逐步收紧。董涵的质问吼叫,他似乎根本听而不闻。
“叛徒?”管一恒冷笑,“如果洗清本族罪名也叫叛徒,那么倒行逆施,令养妖一族被人人喊打的人,又是什么?何况所谓养妖八法,归宗溯源,不过也就是灵力的不同使用方法罢了,与符箓法器并无不同。你能将解符之法教给周渊,关辰为什么就不能将养妖之法寻个传人?”
董涵一只独眼也变得血红:“传人?你姓管,既不姓关,也不姓董,你算什么传人!养妖秘法,传子不传女,传媳不传婿,不是外姓人能染指的!叶关辰,先祖的规矩,你竟然无视!”
叶关辰下垂的眼帘终于微微抬起:“养妖一族本无姓,董也罢,关也罢,不过都是赐姓。所谓流传,传的不是血脉,而是术法;继承的不应是妖兽,而应是驯妖之心。”他终于看向董涵,徐徐地道,“祖上的路,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结的手印就不得不停止了变化,岱委化成的绿色玉网向里收紧的速度便相应地缓慢了下来。
便在此时,董涵突然一拳打在自己胸口,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全吐在结印的右手上。
只见血渍仿佛什么活物一般,瞬间就扭动着钻进了董涵手心里,董涵猛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便有些发白。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五指一轮,一个鲜红的手印便从手掌中脱出来,嗖地冲向那绿色玉网,啪地一声就拍在网上。
这个手印与董涵右手所结的印一模一样,只是全由殷红的血雾组成,看起来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会被三足乌喷出的太阳真火蒸发殆尽。
然而这血雾手印拍在玉网上,却像一只真手一般,猛地活动起来,抓住了玉网就向外一扯。只听噼啪之声不断,岱委所化成的大网,竟然硬生生被扯开了一个豁口。三足乌趁机从缺口处伸出了头,轰地一声,一条淡红色的火焰从鸟喙中冲出,直扫叶关辰。
这一道火焰颜色淡红,却不是因为它的温度低,而是一道白色火焰,染上了鲜血的红光。
“焚血助灵术!”叶关辰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
助灵术是养妖八法中最后一法,也是最少使用的法子。
其实控制妖兽本来就要消耗灵力,尤其是对未曾驯服的妖兽,几乎是要养妖人先用灵力控制妖兽全身灵脉,才能如臂使指。
然而助灵一术,却是在短时间内将大量灵力输入妖兽体内,助其攻击的法子。普通助灵术只是由养妖人输入灵力,后果顶多是透支灵力过于疲劳;而焚血助灵术,用的却是养妖人的心血。
别看董涵只是吐了一口血,但那是他自震心脉所吐的心头血,一口出来,连自己的寿命都要受到影响,其实是预支了福寿来求这一刻的强大,倒跟一些玄幻小说上讲的什么天魔解体大法颇为相似。
这一瞬间,三足乌喷出来的火焰等于它与董涵二人的合力,淡红色的火舌刚刚吐出来,四周的空气便因高温而扭曲,甚至连束缚在三足乌头颈附近的绿色玉线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缺口眼看着就变大了些。
对着这一道能令人立刻化为飞灰的火舌,叶关辰却纹丝未动。他非但没有跳起身来躲闪,反而把刚刚张开的眼睛又阖上了,十指微动,竟然一心只操纵着岱委重新化出几缕玉线来织补被撕开的缺口,对已经逼到眼前的死神却全然无视了。
一片耀眼的金光炸开,管一恒已经从十几米外冲了过来,悍然挡在了叶关辰身前。他双臂交叉在面前,结印的双手从天空之中引下无数的金线,如扇面般铺开,硬生生跟三足乌喷出的淡红色火舌撞在了一起。
董涵在推出鲜血手印之后便掉头就跑。三足乌已经发狂,喷出来的这道火舌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不要说成为攻击目标的叶关辰,就是火舌所及之处,周围数米之内的生物也将无一生还。就连董涵自己,眼下已经没有能够抵挡这太阳真火的符咒或法器,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他一边退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冲上来的管一恒,看到他竟然是要硬挡火舌,独眼之中顿时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三足乌喷出的这道火舌,只有蚩吻体内蕴含的北海玄阴之水才是相克之物,除此之外,倘若管一恒能聚集起足够的寒气,或者可以两相抵消。除此之外,无论用什么硬抗,都不能避免火焰四溅。
这可不是火蛟吐出的火球那么简单,被打散之后不过烧焦几块树皮草皮。太阳真火的高温一旦发散开来,足以将方圆数十米都变为熔炉。不管是管一恒还是叶关辰,都没有防护符咒或法器,因此管一恒将火舌撞散的时候,也就是他们被高温烧灼成两具焦尸的时候。
论对三足乌的了解,没有人比他更深刻了。董涵几乎是愉悦地想。没有蚩吻,没有腾蛇,没有马衔,如果叶关辰自己出手,或许能够聚集起足够的冰寒之气抵销这股火舌。但他居然完全放弃了抵抗,而任由一个刚刚学会聚灵术的管一恒来硬抗三足乌。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信任?但,假如信任错了人呢……
假如信任错了人,结果或许就是两个人一起--董涵的视野里充满了刺眼的金白色光芒,他脚下不停,嘴角却弯起了胜利的笑容--只要叶关辰和管一恒都完了,三足乌他自然还能收回来。到时候,三足乌,岱委,毕方和火蛟都在手中,还有谁能阻止他将三足乌温养圆满呢?虽然,温养圆满之后究竟会怎么样,他还没有仔细地去想……
脚底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董涵一个踉跄,伸手胡乱扶了一把。眼睛被亮光刺得睁不开,他也不知道抓到了什么,只觉得仿佛有什么细线一样的东西缠挂了上来,手和腿忽然就有些别扭了起来。
他眯着眼睛低头去看,但一片金色之中并不能看见什么,刚要试着再往前迈步,忽然呼地一声,有人从旁边扑了上来,一把将他扑倒,挥拳就打。
“陆云!”董涵眯着眼睛,从来人身上带着的一股烧焦气味中分辨出了是谁。这小子居然还没逃走!
陆云一言不发,翻到董涵身上,一手掐着董涵的脖子,一手挥拳狠打。他一条手臂都烧得不成样子,在地上一滚,许多水泡都被压破,血水直滴到董涵脸上。他却像完全不知道疼痛一样,一拳一拳只管打。
董涵双手都结着印,一时应对不及,脸上就狠狠挨了一拳。陆云下手刁钻,只冲着他瞎掉的那只眼睛下手,一拳就打得董涵疼痛钻心,几乎惨叫出来。
横竖此刻三足乌也跑不了。董涵心一横,两手同时放弃了结印,一把就抓在陆云受伤的手臂上。
已经被烧烂的皮肉被董涵硬生生撕下来一条,陆云疼得发抖,手臂上吃不住劲,肚子上被董涵趁机狠狠顶了一膝盖,将他从身上掀了下来。
“既然不走,那就别走了。”董涵喘着气,一手捂着眼睛,一手结印向空中一招,火蛟拖着一截不好使的尾巴冲下来,一爪子就向陆云胸口抓来。
一线金光忽然在两根矮树枝之间亮起来,接着又是一根,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一根根细细的金线在树丛中草丛中闪亮起来,仿佛张起了一张巨大的网。火蛟才冲下来就撞在网上,那些金线仿佛有什么粘性似的,火蛟就像撞上了蜘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反而被粘得越紧了。
“这是什么?”董涵一骨碌就要爬起来,然而才撑起一半身体就又跌了下去,他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自己身周也是这些细细的金线,在刚才跟陆云的缠斗中,他也已经被这些金线裹了一身,看起来比火蛟更像一只被蛛丝缠住的虫子。
“符网?”董涵试图用手指去拉粘在身上的金线,然而那金线若有若无,用手指去接触似乎空无一物,然而一不小心,手指就粘在了金线上再也脱不开。
“怎么可能有符网!”董涵几乎是发狂地左右张望。他竟感觉不到符咒的存在,这些网仿佛是由灵力天然形成,首尾相接,运转如环,根本找不到源头或是阵眼。
难道是管一恒那小子悄悄布下的?董涵只觉得完全不敢相信。正因为这些灵力网线是自然形成,所以才让他之前没有感觉到任何特别的灵力波动。这些网线就如同阳光或是风那样,没有丝毫人工制造的痕迹。
“灵力本天然……”董涵喃喃出声,眼睛越瞪越大。以他的天赋,也不过才能对这自然之道得窥门径,管一恒之前是什么水平他很清楚,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之间就登堂入室,甚至能真的能不凭借任何符咒或法器就布下这样的灵网?
现在想来,刚才他觉得腿上被什么绊住,应该就是这些网线了。也怪光线太过明亮,竟然让他没能发现--董涵猛然回头,刚才那刺眼的亮光为什么黯淡了,否则他现在也不能看见这些网线的微弱金光才对……
第119章 决战三
其实,并不是三足乌喷出的火舌光亮有所减弱,相反,那条火舌几乎已经变成了纯白色,且厚重如同有形之物,上头浮着一层虽然轻薄却异常鲜艳的血色,教人根本不敢直视。
然而这样炽烈的火焰撞上管一恒身前的金光,却并没有火星撞地球一般的轰然爆炸,反而像是冲进了漩涡之中一般,竟然没有一线光芒或一点火星外泄。
管一恒左腿在前,右腿在后,紧紧绷着弓箭步。如果仔细观察,能发现他的脚下已经出现了两条短短的擦痕,竟然是被火舌的冲击力推得在渐渐后退。
然而他双臂交叉在面前,沉腰低头,金光像水波一样起伏不休,似乎随时都会被击破,却始终苦苦支撑,没有碎裂。
董涵顾不得金光刺眼,死死地盯着那波动的光幕,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管一恒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竟然能顶得住他与三足乌的合力一击。
不过渐渐地,他终于从那金光中辨认出了两种不同的光线。一种颜色金黄,是从天空向下流动,聚集在管一恒双臂之上,撑起了那片金光墙幕--这种光线的颜色,与现在网住他的灵力线显然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