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颗死卵。”朱文的口气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里头并无灵力波动,甚至连生命迹象也没有。”
“死……卵?”小成难以置信地用手指戳了一下那颗卵,“这——刚生下来的呀……是镇水础……”
朱文摇了摇头:“胎死腹中,古来有之,妖兽也免不了有这可能。”
“那,那现在怎么办?”小成好像捧了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放下也不是,“肯定死了吗?”
“嗯。”朱文肯定地点头,“我用的是探灵符,只消有生命气息在内,哪怕是一只蚂蚁也探得出来。”
小成低声说:“那细菌探不探得出来啊?这里面还只是个卵呢,说起来就是一个大的卵细胞而已啊……”
朱文哭笑不得:“这个——有所不同。妖兽之卵如同人之胚胎,产出体外就已有生命了。”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不很合适的比喻,“就好比孵鸡蛋,总要先选一选什么样的蛋才能孵出小鸡,受精蛋与未受精的蛋如果用符咒来探,也是完全不同的。”
小成这才明白,惋惜地又戳了戳卵壳:“怎么会是个死的呢?”
管一恒看了那卵壳上的黑灰颜色一会儿,慢慢地说:“也许是石油污染的缘故……”卵壳上那些黑色的部分,的确很像石油的颜色,“带回去给协会研究一下吧。”
小成不由得叹了口气:“唉,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跑到海边来,就生了一个死卵,还死了这么多人……”
几人都沉默了,直到管一恒打了个喷嚏,东方瑜才猛然反应过来:“先出去再说!”
管一恒这会儿也觉得头重脚轻,倚着东方瑜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朱文和小成连忙先出去找船,东方瑜看石窟里只剩他们两人,才低声说:“你那颗贝壳,是他给你的?”
管一恒默然不语。东方瑜知道他这就是默认了,声音不由得硬了几分:“那这马衔呢?你打算怎么办?”
管一恒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那贝壳。叶关辰对他说过,让他随身带着不要离身,究竟是让他带着贝壳呢,还是带着马衔呢?
“我准备带去北京,交到十三处。”踌躇片刻,管一恒还是回答了。他不想把马衔交到天师协会去,但也不能完全听叶关辰的,毕竟他有他的原则,马衔虽然是他收伏的,但按规定必须上交,妖兽不同于别的法器,不能私人拥有。但如果上交到协会,马衔如何处置他就一句话也说不上了,他也不像周峻一样有身份,能交换到马衔的私有权,倒是交到十三处,他还可以跟云姨商议。
东方瑜轻轻吁了口气:“我陪你去北京。”
“对了,”管一恒这才想起来问他,“你和朱文过来是……”
东方瑜干咳了一声:“朱文是来出差,我顺便拽他过来帮忙……”朱文自己有工作,在协会属于业余兼职,现在马衔的事解决,人家也要去忙正事了,至于东方瑜自己是为什么过来,连他自己也不想深究……
第57章 养病
管一恒并没能立刻成行,出了海蚀洞之后,他就病倒了,高烧不退,被送进当地医院打了三天吊针。
本来在水下与马衔搏斗已经是体力透支,再加上潜水服被划破,满身热汗被冰凉的海水一激,得病也是寻常事,更何况他受了伤,又耗用自己的鲜血画符,换了别个身体素质没他好的人,恐怕就不是高烧三天的事了。
长岛的医院环境挺不错,从病房的窗户看出去就是大海,碧蓝的天空和海面几乎连成一片,看久了就觉得心旷神怡,似乎整个人都轻飘飘地飞起来,融化在那片碧蓝色中了。
东方瑜提着个保温瓶从门外进来,就看见管一恒倚着床头坐着,正望着窗外出神。身上的病号服稍稍敞开,露出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红绳,绳子末端垂着一颗紫色贝壳。
小成要回滨海去销案,在医院陪了一天,听医生确定管一恒并无大碍就离开了,后面这两天,都是东方瑜在照顾他,看见他这样发呆也不是一次了。
“一恒,喝点汤。”东方瑜暗暗叹了口气,露出一脸笑容。他算是最了解管一恒的人之一,知道他不光是身上病,还有心病。被天师协会暂时停止了执法资格,他表面上若无其事,还有十三处替他撑腰,但实际上心里不可能不在意——任谁被平白扣了个勾结养妖族背叛协会的嫌疑,心里也要憋气,更何况管家还跟养妖族有旧恨呢?
管一恒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东方,我已经好了,你别再这么费事了。”他身体向来结实,这次是内外交困一起发作起来才来势汹汹,不过现在热度降下来,人也就马上精神了许多,之所以看起来好像还有点萎靡不振,那就实在是心病了——管松的死是他心里最大的一块伤,现在却又跟叶关辰纠缠不清,其中滋味,就是东方瑜也只能猜测到个五六分罢了。
“这算什么费事。”东方瑜笑着把保温瓶打开,“这边小饭店里做鱼汤也很拿手,你闻闻,多鲜!”靠海吃海,长岛本地的小饭店小旅馆,大菜或许做得不大成样子,但这些家常的鱼鲜菜肴却别有滋味,更胜在材料新鲜,刚刚出水的鱼虾蟹贝就拿来煮汤,当然鲜美无比了。
两人对坐着喝鱼汤,管一恒主动开口:“我觉得已经好了,跟医生说说,明天就出院吧。马衔交去十三处,不过马衔的卵你可以带回协会去,也能交差。”
“哪有那么快。”东方瑜不同意,“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昨天还在发烧呢,今天就全好了?反正马衔的案子已经结了,今天上交还是明天上交都无所谓,用不着这么着急。你从去了滨海就一直没闲着,这次病得这么厉害,未必没有前头骨折的亏空,趁着这个时候一块儿养好了才好呢。不然现在不觉得,再过几年说不定一起爆发出来,岂不是更糟糕?”
说起养身之术,东方家颇有发言权,管一恒也无法反驳:“早点交上去,我也早点放心。”
东方瑜觉得好笑:“难道谁还能夺你的?”他话刚说完,就想到了一个人,“你是怕他——”
“不。”管一恒下意识地反驳,然后又觉得有些无话可说。他虽然否认得这么痛快,但未必心里不在怀疑,叶关辰最终是想将马衔收到自己手里,“你没有找找他的下落?还有寺川健!”
“找了。”东方瑜也坦白,“已经查到他比你早来两天,也住在海边小旅馆里,不过你第一次进海蚀洞那天早晨,他就已经退房了,现在不知所踪。至于那两个日本人,比他还早来几天,现在旅馆的房间还没退,看来跑得更仓促,行李都扔在旅馆了。我已经去检查过一遍,可惜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我已经向协会汇报了,让他们向日本方面去交涉。这劫持人质的罪名是人证俱在,非让他们给个说法不可。”
管一恒摇了摇头:“寺川兄妹有家族吗?”如果没有的话,也没什么法子直接制裁他们,必须把人抓到了才行。
“哪怕没有家族,让那边的组织宣布开除也可以。”东方瑜冷笑一下,“没有靠山,一个寺川健就是丧家之犬了,现在各地都在通缉他,想出境是不可能了,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好了,你先别操心这些,养好病是最要紧的。琳琳听说你又受伤了,吵着非要来看你,我估计明天就到了。”
“怎么又把琳琳叫过来了?”管一恒微微皱眉,“她训练营的课也不上了?这么跑来跑去的,多耽误时间。”
“还上什么。”东方瑜耸耸肩,“前几天她在医院照顾一鸣,已经请了几天假——不过今年事情太多,训练营也准备暂时停一期课程,到了冬天她再去就是了,反正有爷爷给她指点,平日也能学习,耽误不了什么。”
“一鸣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那小子跟你一样,身体好,没几天就活蹦乱跳了。爷爷顺手也指点指点他,说他天赋也不错,就是太莽撞了,比你当年还莽撞。”东方瑜说着就笑了起来。
管一恒也露出一丝笑容:“一鸣的天赋本来就不错,只是叔叔总关心我,对他疏忽了很多。东方爷爷要是能指点指点他,那就太好了。”
“他那个脾气,就算你二叔不想疏忽他,恐怕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东方瑜笑着摇头,“光我就看见两次了,管二叔刚说他一句,他有十句顶回去,把管二叔气得光剩下喘气了。”他看了管一恒一眼,略一迟疑才说,“目前,宵练剑给他先用着了。”
管一恒倒不以为意:“这样挺好,也让一鸣先熟熟手。有了宵练剑,他去实习也更方便一些,就怕他胆子太大,什么地方都敢去了。”
“可不是。管二叔就是怕这个!最后还是爷爷开口,才让他拿着宵练剑的。我看那小子高兴的样儿,恐怕天都敢去捅一捅了。”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倒也过得很快。眼看天色黑下来,东方瑜正要起身去买晚饭,就听门外一串儿轻快的脚步声,接着病房门被推开,东方琳笑嘻嘻的苹果脸探了进来:“一恒,哥!”
“你怎么今天就到了?”东方瑜吓了一跳,“我还说明天去车站接你——”
东方琳嘻嘻笑着跳起来:“我听说妈要去北京,赶紧就跑了,不然被逮住了,甭想过来。正好协会有人往河南去,我搭了个车,在半路上转车过来的。”
“那也得跟我说一声!”东方瑜半是嗔怪半是担心,上前接过妹妹手里的背包,“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万一出事怎么办?”
东方琳冲他皱皱鼻子:“哥哥哟,我能出什么事啊?你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啊!”
东方瑜登时噎住了。天师训练营里训练的可不只是道术,还有身体素质,天师出任务是要与妖魔鬼怪相斗的,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行?东方琳别看是个女孩子,说撂倒三四个大汉那是夸张,但普通人一对一可不是她对手。
东方琳驳倒了兄长,得意地冲他一笑,走到管一恒面前,看看他的脸色,顿时心疼起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