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虽然在潜心修炼,但并不是闭死关。眼下还没有到冲击化神境界的时候,只是突破关隘前的水磨功夫。因此,每隔十天半个月,叶舒就会从洞天里出来的透透气。
临渊派的事早就不需要她操心了,远在九易洲的潇真派也一切正常。
宁玉堂回山后,真的在明阁中找到了先天九相功,经过几年的艰苦锤炼,他已顺利开出了灵窍,一路蹭蹭蹭的修炼到了筑基期。
上个月,苏于霜成功结婴,成为了潇真派第五个元婴修士。曹衍的进境一向与她不相上下,这次却出乎意料地在金丹巅峰上停滞了下来。叶舒也不担心,多磨一磨,打打根基也是好的。
万事顺遂,叶舒真是再舒心不过。她毫无形象地抻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踱出洞府。正是初春时节,潇山上一片新绿。满眼翠色之中,又夹杂着数点轻粉蕊白,一丛丛,一簇簇,端的是鲜妍美丽。
所以,在看到门前的一束桃花时,叶舒也只是笑了笑:“哪个不安分的家伙,花儿好好地开在树上,偏要折下来。折下来了也不爱惜,就这么丢在这里。”
嘀咕了一句后,她抬脚跨过那束花,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地隐匿在灌木丛中的顾浚默默捏断了手中的花枝。他从袖中掏出那本小册子,又变戏法似地拿出一支笔,面无表情地在“送花”那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叶舒一路走过去,遇到的临渊派弟子都会停下手里的动作,毕恭毕敬地朝她行礼:“叶真人。”
叶舒心情很好,笑眯眯地颔首致意。偶尔碰到眼熟的弟子,还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打个招呼。
这些多半都是新入门的弟子,虽然没见过叶舒,但也看过她的画像。此时见这位神秘莫测的真人如此和蔼,多是又激动又崇慕。被叫出名字的弟子,更是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高昂着头。
连叶舒自己都不知道,她在宣吴洲的声望,不知不觉中已攀升到了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度。
九易洲众人谈起叶舒,都不得不承认她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但比起各大势力那些德高望重的大能,资历和修为还是略有不足。
宣吴洲就不一样了。
在叶舒横空出世之前,宣吴洲从来没出现过如她这样的修士。一辆马车,几句卜辞,就这么轻描淡写又不容反抗地削去了玄真教的所有光彩。至于之后的潇山石阶、竹林讲道,更是为宣吴洲的道门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从叶舒撒下第一粒火种开始,这片土地的勃勃生机终于被彻底点燃。
就在这几年间,宣吴洲的修真门派如雨后春笋。倒下了一个玄真教,但修士的人数并未减少,反而成倍数地增长。
有在当时追随过那辆马车的修士说,叶舒,是给宣吴洲带来仙缘的人。
如今,这个传道者似的人物就站在自己面前,怎能不让人欣喜若狂。
无数道敬畏又隐含狂热的视线投注在叶舒身上,她自然不在意,施施然从众人身边走过。偷偷跟在叶舒身后的顾浚却十分不爽。
他一眼扫过去,就将那些动作出格的家伙印在了脑海中。若只是态度略有些兴奋的弟子,可以不用理会。
凡是盯着叶舒超过半刻的人,不论男女,一律去思过堂思过。试图搭话的,也是不论男女,整座山上的石阶清扫工作交由他们负责,自带扫帚,不许使用任何神通。胆敢追在叶舒身后蹭前擦后的,依旧不论男女,回去就徒手默写一万遍清心诀。
在心中给这些可怜的弟子定下罪名后,顾浚才觉得看他们顺眼了一点。
嗯?他眉峰微蹙,竟然还有对叶舒的到来无动于衷、淡漠以待的。罪无可恕,必须发配到山下追杀玄真教残余势力。
一直默默围观的尤老头终于忍不住了:“看也不行,不看也不行,看多了不行,看少了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
最好的办法,还是把你家师父给打包放好,每天对着你一个人,就没这么多幺蛾子了。
顾浚冷哼一声,吧唧一下,重新把尤老头给按回了石匙里。
临渊派的规模越来越大,地盘自然也越来越广。除了一座潇山,附近的几座山都被划入了临渊派的势力范围。
董映萱刚在东边扒拉了一块地皮,正在山上大搞基建,忙得脚打后脑勺。曹衍说是下山游历,早不知溜到哪里去了。鲲蚩没有跟着苏于霜几人回九易洲,但他向来懒散的很,这会儿正躲在洞府里睡大觉。
叶舒在山上逛了一圈,百无聊赖之下,正准备打道回府,却被忽然冒出来的顾浚给拦住了。
青年清了清嗓子:“师父,要喝酒吗?”
“诶?”叶舒不由瞪大眼睛,又抬头看了看天上,“今天的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啊。”
顾浚:“……”是哪个家伙说只要请姑娘做她最喜欢的事,对方一定会欢呼雀跃的?
强忍住把小册子掏出来划拉的冲动,顾浚冷声道:“喝不喝?”
如果我回答不喝你是不是要翻脸……叶舒额角抽搐:“喝。”
跟在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徒弟身后,叶舒深感心力交瘁。怎么感觉自从小浚表白失败之后,整个人都不正常了?她想来想去,果然还是自己造的孽。
叶舒一下觉得气闷,一下又有些烦躁。所以,等到她坐在桌前,即使面对着满桌美酒,依旧可以看得出她神色中的心不在焉。
难道……不行?顾浚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说来说去,那么多五花八门的追求技巧,也只有对方同样有意时,才会起到效用。若她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纵是挖空心思,也不过付尽流水。
顾浚知道是自己钻牛角尖了,但他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了这个念头。沮丧和低落像是藤蔓一样在心底飞速生发,眨眼间就长成了纠缠的参天大树。黑色的枝条化作一张熟悉的脸,他微微倾下.身,嘴角的笑容漫不经心:“失望吗?你早就知道了吧,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之功。”
“嗯?”叶舒放下酒杯,疑惑地望着顾浚,“小浚,你怎么了?”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顾浚身上的气息有些奇怪。
顾浚微微转过头,露出那双黑到纯粹的眼睛。他眼瞳深处平静无波,却又幽深得教人心悸。
“我没事。”他低声道,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将酒瓮推到叶舒面前,“师父,喝酒。”
叶舒又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确实无事,才抓起酒杯,一口就将杯中的酒喝了个点滴不剩。
他们两人一个鲸吞海饮,一个浅尝辄止。这酒乃是窖藏了数百年的珍品,烈度甚高,叶舒喝了有五六瓶,就醺醺然了。
喝醉后的人一般会有两种表现,其中一种是人来疯,另一种则与之相反。叶舒很少喝醉,上一次醉后差点扒掉盛南浔的腰带,顾浚本以为她这次又要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出乎意料,女人乖乖地坐在原地,两手紧紧拢住掌中的酒杯,就像抱着什么珍宝似的。
她将下巴搁在杯沿上,因为醉意,眼睛中仿佛笼罩了一层迷蒙的水雾,泛着略带茶色的光泽。
“师父,别喝了。”顾浚伸出手,想将叶舒的酒杯拿过来。
他的指尖触在了那片柔腻的手背上,叶舒抓着杯子不放:“不要。”
她鼓了鼓腮帮子,微微抬头瞪着顾浚。一绺发丝垂下来,不小心落在了杯中。顾浚下意识地帮她将碎发绾在了耳后,察觉到这个动作过于亲密,青年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你醉了。”
“我没醉。”这是每一个醉鬼都会为自己辩解的话,叶舒露出一个略带傻气的笑容,歪着脑袋,将脸颊靠在顾浚的手背上蹭了蹭,“我才没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