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修一想幕宗主说的极是,连忙走在前面将人领进自己的小屋,然后关好了门窗,请幕宗主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自己搬来屋内唯一一张小板凳坐在床对面,仰起头看着幕令沉,等他开讲。
虽然嫂子他应承了会叫人去查,但是他迫不及待,总想着要早点知道。
那本应是他的家。徐青修一时竟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悲怆、怅惘、迫切却又有一丝丝畏惧。
幕令沉问他:“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很大部分也和传言一样。”
徐青修一愣,才想到依幕令沉的作风,是不可能像说书先生那样起承转合事无巨细地给他讲一遍的。
他垂下头,抿起唇,半晌后又放开,道:“幕宗主可知道当年徐凌空入魔屠戮全门的消息是谁放出的?又是怎么知道他逃往下界,受天雷屠戮焚身而死的?”换言之,当年锲而不舍,在下界一直追杀他们一家人的人会是谁?
曾经不觉得,如今骤然得知真相,遥远的记忆也隐约变得清晰起来——当年父亲尚且在世,自己还小的时候,一家三口一直在下界生活,却鲜少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总是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域间游走。那时候不懂得,现在想起那时的情状,爹娘分明是带着自己在躲什么人。
幕令沉看着他,黑沉的瞳眸里仿佛多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疼惜,缓缓道:“是一剑山庄的白伯商。他是一剑山庄白庄主的长子,也是白琴的父亲。”
那不就是二师兄的大伯?
作为一剑山庄理论上的顺位继承人,这个人却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徐青修恍惚中记起,当年参加芝兰大会时众师兄弟曾说过,白琴公子的父亲在他幼年的时候就去世了。
就听幕令沉继续淡淡道:“他已经于二十七年前去世,是在去南境魔域追拿一个穷凶恶极的魔修时遇难的。”
二十七年前,父亲也是那个时候去世的。
徐青修一时有些茫然,原本以为这个人就算不是幕后黑手,也和幕后黑手有些关系,或者是无形之中被凶手利用了,只要能找到这个人就一定能发现些线索,可没想到白伯商竟然已经死了。
幕令沉坐在床上,微微倾下/身俯视着徐青修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不容置疑地伸出右手抬高了他的下巴,逼着对方和自己对视,目光撞进那双无措的纯黑色瞳仁中,心下一震,沉声道:“青修,你告诉我,你和澜烟徐家是什么关系?这些事和你灵台中的血誓封印又有什么关系?”
徐青修被他抬着脸,双唇轻轻哆嗦着,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冰寒的脸,却说不出话来。
幕令沉更低下头,逼视着他:“你想想雪雪!你是她爹,我也是她爹,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你再想想今天那个人!若不是我在那里,你是不是就、就……”那样的话,你让我和女儿怎么办?幕令沉后知后觉地重新想起了之前那一幕,一阵阵后怕涌上心头,扳住徐青修的手都隐隐发颤。
他很少用这样严厉的口气说话,在徐青修的印象中,幕令沉这个人的情绪是平的,几乎不会又什么波动,不会笑,却也不会动怒。面对自己时这样的态度更是少有。
真相几乎就在嘴边,忍不住就想告诉这个人。
看着他的脸,徐青修眼眶慢慢变红,最终将一切忍了下来,缓缓摇了摇头,闭上了眼。
他不能说。
澜烟山庄当年也是与一剑山庄、灵宝山庄并列的一大宗门,自己的父母双亲在宁老爷的描述中也是惊才绝艳,神仙眷侣般的一对当世俊才。家门如此,尚且于一夜之间惨遭屠戮,震动整个修真界,那幕后凶手定然不是好相与之辈。
他不想幕令沉为自己出头,只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女儿。雪雪有他保护会很安全,而自己尚且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不想将他和女儿连累进去。
他们是自己最重要的人。而雪雪还小,幕令沉也早有所爱,即使没了自己,他们还是能生活得很幸福。
“青修!”幕令沉又叫了他一声,看他沉默地闭着眼抗拒的模样,最终也只能颓然地放下了手。
这世上,无论人仙妖魔,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将我推出自己的世界。
徐青修没有睁眼,只听见他轻轻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随后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