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令沉上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微微颔首,便走到床边后右膝单膝跪在床缘上,身子前倾越过半坐在上面的徐青修,向幕念卿伸出双臂,道:“雪雪,到爹爹这里来,你该回去睡觉了。”
幕念卿抗拒地抱住徐青修胳膊,拒绝道:“不,我要和爹爹在一起。”
徐青修可以感觉到幕令沉刹那间似乎有些苦恼,但他看向那张俊美无俦却同样冷若冰霜的脸,却发现上面还是千年如一日的冷淡,并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他只是看着女儿,微微放低了声音:“听话。”
两双墨黑色的眼睛就这样彼此盯着对方。
虽然徐青修总自欺欺人地认为女儿长得像自己,但客观来讲见到的人十个人里有九个半会说雪雪长得像幕令沉,还免不了要说一通类似“女儿就是长得像父亲”“像幕宗主好,一看就是个漂亮孩子”的没营养的话。
幕念卿板着脸沉默地和她爹对峙良久,最终认输地向幕令沉张开的怀抱一倒,任他将自己抱走。
这其实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自从幕念卿出生起幕令沉就没让她和双亲睡在一起过。徐青修曾经有过异议,因为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在娘改嫁之前都是由爹娘哄得睡的,每天早晨都会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醒来。
然而幕令沉十分坚持自己的意见,说他自己小时候一向都是自己睡的,从没依赖过父母,并坚持要让女儿从小独立。
他说徐青修太过于娇惯女儿,不好。
徐青修觉得幕令沉过于双标,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怎么宠女儿都行,自己想宠一宠女儿就要被说成是过于娇惯。
在洞府那几年每天夜里徐青修放心不下孩子,即使身体再累也要撑着在入睡前去看看女儿,给她盖盖被子;不太累精神好的时候甚至一晚上能看两三次。
幕令沉就对此不以为意,甚至漫不经心地说:“你不用这么精心地看着,闺女皮实着呐,你就是把她扔在外面十天半个月的不管她也能自己活下来。”
徐青修听他这么说简直要气死了,头一次斗起胆子和幕少宗主发脾气,红着眼眶戳着他胸口问他到底是不是女儿亲爹。
幕少宗主于是铩羽而归,老实地不再接话,也再不敢说什么“扔在外面十天半个月的不管她也能自己活下来”之类的话。
但也是因为徐青修知道幕令沉曾抱有过这样的念头,仿佛把自家闺女当成天生地养的石猴一样看待,他才更担心自己离开之后,幕宗主的新夫人若是不喜欢雪雪,幕令沉真能做出对女儿撒手不管的举动。
但幕令沉的政策贯彻五年之后明显十分见效,幕念卿虽然对于不能留在父母的大床上抱着爹爹睡觉有些遗憾难过,但还是老实地任幕令沉把自己抱出门去,还趴在他肩头朝徐青修道:“爹爹等我,明天我们去看老树爷爷。”
徐青修突然想到这是幕令沉的卧室,女儿被抱回屋了,自己也应该知趣地离开才对,否则雀占鸠巢不像话不说,幕宗主说不定还不好意思出口赶自己。
他挣扎地也想爬起来,不小心牵扯到胸前的伤口,身上一痛,顿时龇牙咧嘴得整个面相都扭曲了。
幕令沉左手抱着女儿,正要走出门去,见状又转回来,伸出右手轻而不容拒绝地按在徐青修右手上,将他按在了床上,沉声道:“你又要做什么?待在这里,好好养伤。”
徐青修直觉知道自己好像又惹幕宗主不快了,被按倒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幕令沉抱着女儿走出去,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不清楚幕令沉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将现状捋清楚,幕宗主已经踏着月色再次回转,“吱扭”一声推开屋门,看向又挣扎着自己坐起来了的徐青修。
徐青修迎着幕令沉清冷地目光,慢慢的一点点自己主动向下躺回去,别过眼道:“我一直在这儿躺着,没动过。”
幕令沉“恩”了一声,走过来自然地脱掉了雪白银绣的外袍,然后坐在床沿,伸手脱掉了靴子,只穿着中衣和袜子坐在那里。
徐青修已经很习惯从这个角度看幕令沉脱衣服,也习惯了他脱衣的流程,一时竟也觉得无比自然,没什么不对的。
直到幕令沉脱掉了中衣上衣,掀开被子准备躺进来,徐青修才蓦然清醒,意识到幕宗主这是要歇息了。然而这本身就是幕令沉的卧室,所以还是没有什么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