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主上……”悲伤的面庞被染上了更多的畏惧,发姬细细的声音颤抖着,一边不断道歉,一边又奋力向夏元熙攻去,只是攻势比起一开始显得杂乱无章,并未造成什么威胁。
在背对何明申的一瞬间,发姬看向夏元熙,小巧的樱口快速开合,无声的口型诉说的分明是:“眉心印堂穴……让我解脱……”
说完她攻势慢了下来,被夏元熙抓住破绽,一剑洞穿了脑门,随即慢慢地委顿地面,不再动弹。
“什么?!”似乎结局太出乎意料,何明申的面容在惊惧中凝固了。
兔起鹘落越过发姬,夏元熙手持玉螭剑,直接向何明申奔去:“去死吧!”
“扑哧扑哧。”随着几声细细的轻响,夏元熙从空中落下。背后密密麻麻没入了数十根青丝,长发的源头正是后方委顿的发姬!
“呵呵……为什么世间相信这个的蠢材总是前赴后继,杀都杀不完?”发姬口中低低的男子阴笑,分明是何明申的声音!
“我怎么会留一个有自我意识的工具在身边?雨荷,你真是蠢得可爱……”前方何明申本尊玩味地上下打量被捕获的猎物:“这些头发现在已经进入你四肢百骸了,是不是感觉动不了?劝你不要想着抵抗,越是不乖就会尝到惩罚的痛苦。”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夏元熙努力尝试强行运转真元,反馈给她的是针刺一般的剧痛。
“呜……”低低的痛楚呜咽给了何明直极大的愉悦,他眯眼笑着一步步走过来:“本来可能还要费一点功夫,不过多亏你的愚蠢,才让这具属于我的身体几乎完好无损地落入我手中。”
“谁是你的!死变态!啊……”青丝根根绷直,夏元熙又是疼得一抽搐。
“你啊……当时你不是告诉我那废物手下,要我跪下向你提亲吗?当时我就在想,要这张傲慢的嘴,以后只能喊出意乱情迷的呻(和谐)吟呢……”看着夏元熙痛楚而憎恨的眼神,他又邪笑着说:“这发丝不仅是惩罚,也是奖励,人身上穴道很多,要是刺中某些合适的地方,就算是处子之身也能爽得升天。若是你乖乖听话,我便让你欲仙欲死……或许让你直接怀上我的骨肉比较快?女人这种东西,一旦和人有了肌肤之亲,就算是仇人也会产生异样的情愫……”
“这是你的遗言吗?蠢货。”正当何明申快走近身时,夏元熙面无表情,冷漠地说道。
“什么?”何明申脚下是之前夏元熙扔下的袖子,正微微闪着光芒……不对!发光的是袖子中裹着的符箓!
“轰!”一声巨响,何明申首当其中,夏元熙也受到波及,好在上古功法讲究肉身成圣,《北斗经》和近几万年流行的只注意元神修炼的功法不同,对肉身的淬炼也很出色,加上她只是受到波及,所以飞出去之后没一会便摇摇晃晃站起来了。
“很遗憾,我的院监比你精分程度严重十倍,一开始就知道你那玩意只是个人偶而已。”看样子发姬的操作也很费精神,何明申重伤之下,原本插入夏元熙身体内的头发失去控制。忍着痛,一下就被她抽出来了。
“之所以故意中招是为了引诱你走过来罢了。其实你也很忌惮我的剑吧?不用那条黑泥鳅,搞这么个难操作的玩意拖住我,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夏元熙亮出秋水一样的玉螭剑,向倒在地上的何明申走去。这次斗法何明申距离站的很远,原本使用墨龙时还同时用了个护心镜的法宝护身,使用发姬就只能躲得远远的,在一旁用语言扰乱她思绪,说明这人偶用起来对心神的消耗也很大。发姬是很厉害,如果一直拖下去她必败无误,这才不得已赌了一发。
“贱婢!我要杀了你!……”何明申显然跋扈久了,自他出生起,从来只有他虐人,几时有过这样的狼狈?刚刚的冲击中,他内脏都因为震荡而受伤,一阵阵的剧痛令人头脑发昏,他一边吐血,一边怒不可歇骂道。
“一开始我就很想说,你的眼神真让人火大。”手起剑落,自眼珠贯入后脑。
安息吧,被残杀的少女们。所谓世家公子的血,跟凡人也没有什么两样嘛。
虽然符箓的伤害并不严重,但是何明申的发姬对她着实下了狠手,此时胜利后精神一松,夏元熙也撑不住了,拿走尸体腰间储物袋,清点了下果然有高阶版的“青冥剑”,估计何明申这等土豪没空祭炼,上面并无他灵识,其余的法宝丹药她也懒得看,随便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去蜷缩成一团,这才昏死了过去。
过了不久,洞外隐隐约约走进一个人影,正是和徐竹兰一同入门的罗帆,只是他现在眼神有种老人特有的浑浊,举手投足的气质也不像少年人。他来到最深处,看见一死一伤的结局,大笑道:“如此甚好,省了我一番功夫。”
他现在已经不是罗帆,而应该称之为“乙亥”,真正的魔门出现了!
魔修和其他修士的本质区别是力量与天魔同出一源,但是魔功也有高下之分,强大的魔修自心为魔,与昆仑这种上古门派一样,也注重心性的培养,只是他们成长的方向是残虐、暴戾等等负面情绪,价值观和常人差距很大,修到高处便也成了天魔,化身亿万,无形无相。而普通的魔修则是以自身供养天魔换取力量,二者之间更像是共生的关系。虽然这样实力来的容易,但天魔心性残忍诡诈,供养它的魔修需要不断地杀戮或者凌虐,用以取悦它,才不令魔心生厌,否则便要被凄惨地抛弃。像何明申这样罪孽深重的人,功法和天魔没有关系,也只能说是邪修。
乙亥也是之前悬度山为血河老祖看守血池的魔修之一,他们编号实力越在前面的人越强。血河老祖自心为魔,在“过去劫”中被镇压在西海聚窟洲下,平日里需要他们这些弟子收集人牲。夏元熙从何明申那得到的青冥剑便是他的同门制造,不过这次乙亥并未执行任务,而是叛逃出来。
血河老祖为了控制门人,传授的功法都是供养天魔为主。每人入门之初,就被种下一粒魔种,用以召唤本命天魔,并被告知要好生培养这枚种子。虽然威力惊人,但是却并不自由,稍有违逆,魔种发作起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最要命的是,乙亥并未见过比分神更高修为的弟子,虽然号称都是去寻一处宝地闭关渡劫去了,可没有一人回来过,乙亥隐隐觉得,或许是被老祖吞噬了也不一定。
他们这些排行高阶的弟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样脱离老祖的控制。乙亥机缘巧合之下,在一处遗迹得到上古传承的《血神经》残叶,这也是自心为魔的法门,难得和血河*也相近似,顿时喜不自胜,迫不及待参悟起来。奈何功法不全,忍着巨大的痛苦修炼完已知部分后,并没有传说中那种“身化血影,合身一扑,对面就被吸干血肉,只剩一张皮”的神效。好处是总算自身有化魔的迹象,让老祖的魔种无法束缚,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坏处是失去了肉身,亟需找一人夺舍。这时,因徐竹兰悔婚一肚子恨意的罗帆出现了,乙亥漏洞百出的谎言并未让他心生警惕,以为得到了古修士残魂的传承,就按照乙亥所说修炼起来,最终把自己一身修为和肉身性命都修成了他人之物。
越是靠近夏元熙,乙亥就越感觉到一股浓厚的鸿蒙之气,仿佛她体内有什么在呼唤他。
刹那间,光华大盛,从夏元熙体内飞出一黑一白两道混沌之气,交缠上升着,形成一轮黑白相间的旋涡状玉璧,一股浩渺庄严的造化之意弥散开来。
“造化之意!不好!”他这才惊觉!大意了。之前不知此物如此不凡,忘记下禁制隔绝气息,恐怕三界不知多少大能都察觉到此物!这可如何是好!?
惊惧不定中,乙亥神经质地左右环顾,一眼瞥见后方的道装男子,那人虽然面容平凡,但是长身鹤立的身影风姿卓绝,飘渺如凡尘外物。
☆、第45章 斩圣·夙世因(一)
那道人身后的景象宛如被蒙上一层薄暮,看样子是被上了禁制,也阻绝了造化之气外泄。他一步步行来,每近一尺,玉璧的光芒更盛一分。
“难道这至宝选择的竟是此人?!”乙亥惊疑不定,他原本修为便是元婴后期,如今刚刚夺舍,神魂与身体并未完全融合,自己估算只有步虚实力,实在没有本钱轻举妄动。但是当他凝神细看,却放下心来,据他观察,这名道人实力至高不过金丹,不知为什么刚刚竟然让他感觉到了颤栗的压迫感。他再三确认,这才肯定,要是能瞒过他元婴后期的神识,恐怕也不屑于隐藏修为暗算于他。于是,他就自顾自认为,一定是玉璧的力量,才让他产生敬畏之心。
机缘这种东西,夺过来便是了!虽然不知那玉璧到底是怎样的来历,但是绝对是一件不世出的至宝。看来它选择的是此人,难道他便会眼睁睁让这天大的机缘落入低阶修士之手?!目前担心的只是万一此人有师门护身的法宝,一击不能击杀,被他逃了出去,恐怕会面对来自诸天大能的围追堵截,他也没有信心能够拥有这件宝物。为今之计,只有先稳住他,趁他松懈,暴起发难,争取一击毙命!
于是乙亥掩饰了修为,换上一幅憨厚的笑容:“这位师兄不知如何称呼?小弟正愁这里的同门需要施救,随身丹药也消耗殆尽,这可如何是好……”正说着,乙亥只觉得眼前锐芒一闪,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眉心进入,自脑后玉枕而出,简直就像被人用飞剑斩杀,只因速度太快,反而感觉不到痛楚。他慌忙摸摸头,完好无损,并没有任何伤口,正要放下心来,可就在这时候,脑中泥丸宫和里面蜷缩着的元婴开始分崩离析。
“杀……杀意?……”这是他临死前最后的想法。
原来那名道人竟是将杀意凝结为剑,仅仅一击就将乙亥斩杀!
有些巫蛊门派会借助邪神的力量,以祭品为代价,日夜祝祷,将杀念化为诅咒伤人。但那是日积月累之下,结合神力的作用。那道人竟瞬息就能把杀意化为实质,弹指间杀人于无形,若非曾经历尸山血海的考验,是绝对不能够办到的。
即使做下这样惊世骇俗的事,他眉头都不曾动一下,仿佛倒下的乙亥只是一片普通的落叶。如果夏元熙此时醒来,定会奇怪——王诩那个名叫王二毛的惫懒分(和谐)身什么时候气场变得那么强?
这正是借此躯体活动的薛景纯,他在昆仑静坐,突然心血来潮,便卜了一卦,这才得知有魔门中的高阶修士来到聚窟洲,之前善功堂发布的的除魔任务定然危机四伏,作为善功堂执事,他本人不便外出,于是借了王诩的分(和谐)身显形。只是没想到刚来到这就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
玉璧在空中缓缓转动,渐渐地与薛景纯心跳和步伐保持了同样的频率,让人产生异样的感觉,仿佛二者本为一体。若是亲身经历,怕是感觉更加强烈,试想这样的无上至宝强烈地显露出认主的意愿,又有谁能够拒绝?!
但是薛景纯只是淡淡道:“我若愿得长生,又怎会拖到今日。”他身前空间扭曲,一柄缠着厚厚封条的仙剑自虚空而出,封条上宝光流转,密密麻麻的云篆勾勒出一个个玄奥无比的符文禁制,寻常修士只要看一眼便会目驰神迷,心神耗尽。但是这样神妙莫测的符文封条仍然无法彻底封印住仙剑的本体,封条缝隙中不断散逸出炫目的火苗,每一朵都如日轮一般炎威煊赫,光芒耀目!
离仙剑最近的薛景纯首当其冲,被炽焰的火舌扫过,他身上衣物完好,但是里面却冒出了阵阵黑烟,空气中一股焦糊的味道。
“哼……”受到如此重创,他不禁闷哼一声,却还是沉声喝道:“破!”那柄剑应声射向半空中的玉璧,黑白二气与炎光战作一团,最终还是玉璧败落,失去灵气晃晃悠悠坠落到夏元熙体内。
“消失吧。”他命令道。仙剑刚刚获得胜利,就发出一声不甘地鸣响,又被一股奇妙的力量拖入虚无。
做完这一切,连一贯超然绝尘的薛景纯身形都有些颤抖,他强撑着走过去确认了夏元熙的情况,好在这少女虽然衣衫褴褛,不过受到的伤害倒比他现在的躯体轻多了。只是背上暴露出的肌肤还是让他微不可见地一皱眉,随即脱下外袍把昏迷的夏元熙裹成一团,这才抱起来。他左右环顾一周,洞内的景象一阵清晰一阵模糊,竟是所有物质在转瞬之间,分解重组了许多次!无论是两具尸体,还是战斗过的痕迹,甚至残留的造化之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他解开之前下的禁制,走向洞外。
【修罗法界】
凡尘欲海中生长的红莲是修罗法界特有,与持国天城的水仙,和爱染明王城中牡丹,以及昆仑玄天玉虚宫的玉树琼花并称三界四大美色。摩娑罗伽罹总是爱到去欲海赏玩,让不少明里暗里倾慕于他的阿修罗女子借故逗留。此刻也不例外,这位俊逸中带着妖蛊之气的修罗王含笑看着一干美貌佳人的莺声燕语,身后则是无边欲海中无穷无尽的红莲。摩娑罗伽罹灼灼妖容,与红莲相互映衬,更加相得益彰,也说不清到底谁成就了谁。引得众位修罗女使出浑身解术,希望自己能入了他眼。
突然,摩娑罗伽罹笑容一凝,把手中酒杯泼向平静的水面,顿时显现出薛景纯抱着夏元熙的身影。而镜像中的薛景纯似有所觉,也抬头看向了摩娑罗伽罹与众女的方向,那无机质的眼神冷漠而肃杀,让不少修罗女惊得退了半步。下一刻,平静的水面骤起波澜,待到平息之时,镜像也已经消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