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昆仑是初劫第一位合道的真仙玉虚子所开辟的传道祖庭,十三洞天福地里唯有昆仑山是以门派名称而命名,先有昆仑派玄天玉虚宫,而后有仙山名曰昆仑。在遥遥云海之上听着封汲讲述昆仑的厚重历史,夏元熙不得不心向往之。
西海,居延国。
封汲一行把夏元熙送到了离西昆仑最近的出海口,就调转方向往东海蓬莱飞去,临走时还扔给她一个储物袋,说什么这是给菜鸟修士的玩具破烂货,虽然不像真正的芥子须弥的储物空间一样有防腐之类的功能,空间也只能容纳一斛之数(约60公斤),但是却不像芥子须弥需要筑基期才能使用。封汲教会方法后还一脸嫌恶地把她赶下乘霞辇,并放话说,如果她二十年修不到筑基,死后连纸都不会给她烧。倒是韩拂霄真诚地表示,清明节一定会在她衣冠冢前连封汲的份一块拜祭。可是这样表达友谊的方法……着实让夏元熙想一拳打折他挺直的鼻梁。
沉入灵觉,打开储物袋,里面装着许多丹砂,符纸,星盘,灵石之类杂物,基本满足了低阶修士外出游历的需要。封汲看似大大咧咧,内心却心如细发,短短相处的几天时间,夏元熙就对这个亦师亦友的老爷爷充满好感。
中土神州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而现在她踏上的居延国,便是神州边陲星罗棋布的若干小国之一。附近矿藏丰富,多毒虫野兽。起初并无人烟,后来神州曾有一个大统一的王朝占领了这里,发现各种矿石出产颇为可观,于是把大量流民,罪人以及俘获的敌国贵族迁徙来此处开垦矿山。再后来,大帝国皇权衰微,作为一个居民成分大多为刑徒或敌国将领的地方,自然谈不上忠诚,居延国迅速改旗易帜后,成立了一个类似宗族部落联盟的体制,倒也绵延至今。
本地居民遗传自祖先的放荡不羁,彪悍民风也非常具体地表现在了城内布局上,青楼赌坊林立,间或有铁匠铺敲敲打打的声音传来,大街上的行人和南方的丰城人比起来更是身材魁梧,连说话嗓门都大了一个级数。夏元熙在街上闲逛,就听见一阵“下注下注”的嘈杂呼喊。定睛一看,赌坊门前一群人围着几块小石头在大呼小叫,真是影响城市文明建设……
只见庄家身后站出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抬着大锯,对着下注最多的石块来回切割,不时撒上白色的金刚石粉末。待到石头一分两半,大多数人都露出懊恼的神情:“哎,又没中。”
石头被一个个切开,越来越多的人失望咒骂。
“这是在赌啥?每个石头都不一样啊。”分割的石头有天青石,绿松石,花岗岩,翡翠,甚至有一文不值的鹅卵石,夏元熙完全没弄懂输赢的依据是什么。
“我赢了?!这不是在做梦吧???”突然一声欢呼,只见摊开的两半切面上有着一痕金沙,看到这个东西的全貌,刚才说话的那人简直要喜极而涕。
一家欢喜众人愁,庄家收走了大部分赌资,但是分给那个幸运儿的依旧可观。夏元熙初窥道境,神识未成,无法外放,内视的灵觉却可以通过接触模糊感知,她拿起一半石头,沉入灵觉仔细探索,意外发现切面上的金沙竟然蕴含有极精纯的灵气!
这样的话,那我岂不是稳赢不输?
新一轮的石头摆上桌,夏元熙分开人群,每个都仔细摸了摸,压了大锭银子到一块晶洞原石上,周围的赌徒齐齐倒抽一口气,这个小女孩出手竟然如此阔绰,有人好心提醒道:“小姑娘一开始不要全压上,多学几轮,涨涨见识再赌大的!”见她不为所动,便叹道:“也不知谁家的败家女……”
到了揭晓结果的时候了,切开晶洞,里面露出满是石榴子一样的紫水晶簇,果然只是普通的矿石而已,面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教材,大家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
“早说了不听,集市上谁不知道我马六玩这个几十年?不知多少人来求我教他看石头,敬茶拜师做足功夫,还要看我心情。这女娃子,白给还不要!”
“我要是这孩子她爹准被活活气死,小小年纪就这么败家。”
“说不定人家家里有钱,就喜欢掉水里听个响!”
庄家职业性地一笑,正要拿走夏元熙面前的银两,却被对方按住手。
“这位姑娘,出手无悔,愿赌服输。我这里可不是年纪小就可以无理取闹的。”
“我没输。”
说罢,单手拿起方才两个壮汉使用的大锯,对着其中一块晶洞的碎片,像削水果皮一样切割起来。
外层的石皮渐渐剥落,果然在接近水晶部分的地方出现了一块指肚大小的金砂斑!
“这真神了啊!”
“马六爷,您玩石头这么多年,有没见过能玩成这样的?”
“这个嘛……哈哈……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再聚。”
夏元熙方才用灵识感应,发现其实每一批石头都有两三块含有灵气。但是若是这块石头下注的人过多,庄家在分割时候就会巧妙地避开有金砂的部分,每一次都选下注最少的石头切出金砂,当然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姑娘有没兴趣赌点大的?”庄家深深看了夏元熙一眼。
跟随庄家乘坐马车穿过闹市,来到中心区域的高墙之内,里面的楼宇皆是雕梁画栋,飞檐斗拱,一派富贵繁华的景象。
“贵客,便是此处了。”领路人谦卑地躬身一礼,在一栋名叫望月楼的地方停下脚步。里面依稀传来靡靡丝竹之音,进门则见碧罗烟帐笼异香,满室皆是兰麝之气,而周围鼓瑟吹笙的少女,也是燕瘦环肥,无一不为倾城佳丽。
但是这样极尽人间富贵的景象,并没有得到里面的锦衣豪客们的关注,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室内正中央一位五绺长髯,鹰鼻长目的中年书生手下。
只见书生捉起一柄金刚刀,也不怎么用力,轻轻一划,玉台上一块婴儿头颅大小的矿石被一分为二,露出的切面和外面赌场寡淡的一丝一缕不同,而是满满一片金砂。
“了不得啦……竟是‘满堂金’!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有缘得见啊!”
“只可惜品质略驳杂不纯,不过也是近几年难得的珍品了。”
夏元熙跟随庄家分开吵吵嚷嚷的人群,正准备往楼上走去。
“徐鹤,你后面的这位小友不介绍下吗?”不知什么时候,书生竟然绕到了庄家身前。
☆、第10章 阋墙·流金沙(二)
名叫徐鹤的庄家闻言,低头答道:“李先生,这位是主人要寻的贵客,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哦?苏国师有要事在身,不如在下陪这位小友玩上两局,如何?”李先生眯起眼,话虽客气,但是语气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
“怎么?如今我李清川说的话徐管事可以不听了?”李清川语气不善。
“小人知错,李先生是主人至交好友,小人怎敢无礼。”徐鹤偷瞄夏元熙一眼,才继续道:“这位贵客初至居延,许多规矩还不熟悉,希望李先生不要见怪。”
“苏玉朗的客人便是我的客人,必然教这位小友宾至如归。”李清川露出淡淡的微笑,从开始就没询问过夏元熙的意愿,看似言辞客气,语气之间却没有一丝温度。
“李道友盛情难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夏元熙一对吊梢眼毫不畏惧地直视过去。若是生在温婉可人的女子脸上,这双眼尾上挑的清亮眸子顾盼之间必是风情万种的模样。而打量人向来直来直去的夏元熙,虽然现在年纪尚小,常人被她这样凛然的目光盯着,却只会感觉到神兵利器宛如霜雪一般的刺骨锋芒。
李清川被她目光看得微微一愣,暗叹这眼睛配这人真是暴敛天物。
“果然后生可畏,不知小道友如何称呼?”
“反正彼此也不打算深交,李先生知道我姓夏就可以了。”
二人相顾一视,气氛降至冰点,李清川抚须冷笑:“敝处地处偏远,风土人情与中原略有出入,居延自古民风淳朴,乡民豪爽,尚博戏。若有客来,身份越尊贵,彩头也越丰厚,否则便是礼数不周了,夏姑娘初来乍到,还请入乡随俗。”
“那李先生认为,我当得起怎样的筹码?”
“夏姑娘这样的贵客,岂能以金银俗物衡量?居延国小民寡,唯有金石矿产颇丰,某虽不才,岆水以东,倚山原以西,方圆三千里沃野所产,悉数由我掌握。我就压这牧守一方之权!”李清川眯起眼睛,原本他与国师苏玉朗等六人为一起修道的好友,十年前结伴来到居延寻找仙缘,发现此地地灵人杰,矿物常有伴生能够用作制造法器的材料,而把持这个的只是一群招摇撞骗的凡人神棍,于是便几下打散了,自己取而代之。
开始六人各自划定了势力范围,所得产出,都用作向各仙门外出采买的用度司弟子换取修炼用灵石,丹药,香烛等物,倒也各自满意;奈何世事难料,几年后,大量需求碧青石母的寒焰门根基被夺,而掌握碧青石母的主要产区那位修士自然收入大减。相反李清川地盘的五色石脂,则因为吞并寒焰门的天罡教的需求大兴,价格日益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