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擎茫茫的看着他,不太明白怎么一瞬间又变成了原样,方才苏怀静依偎在他怀里头温存亲热的模样像是少年郎不经意做得一场梦,回醒过来,又是眼前这个冷淡平静的男人。这会儿易擎来了,系统在他身体里兴奋的很,苏怀静也终于能隔绝开《太丹隐书》来,方才微微放心,暗道易擎这个模样,下去恐怕是不行的。
但要是说让苏怀静出点什么好主意,他也委实拿不出什么头绪来,大家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没道理什么都要他为易擎考虑,就算易擎苦了一千年,那他还有情感障碍,一比一打平,更何况分明是易擎先表白,人家说先爱上的那个才是输家,他既然没输,何必战战兢兢。
“你既觉得我不受《太丹隐书》限制,又吃什么醋。”
苏怀静坐在铜镜前,照了照自己,只见神色惨白,精神气早没了,显得有几分萎靡不振。他见脸上蹭了几抹血迹,就慢慢擦去了,旁边小架上还搁着早晨未倒的洗脸水,此刻已经冷了,又将手浸了进去,看着血化在水中,慢慢淡了,消失了。
他心念一转,细细思考往来过去,暗道裂天囊已说过自己是回不去了,更何况自己如今对易擎有意,这儿虽不是故乡,可自在快活却胜过故乡百万倍,再来这许多年来修行下来,早已经习惯了冬暖夏凉的日子,当真回归做个凡人,定然后悔。要说有那么一线机会,他自然是挂念家中亲朋好友,放下这儿的一切,至多纠葛纠葛,可显然已是没有退路,那还想些甚么呢。
苏怀静这一腔心思,易擎哪里得知,他对上任何人都毫无惧怕之意,便是易斐玉也绝无半分忐忑不安,偏是眼前这人,纵然口中说得绝情,心中多少还是留有几分念想的。
裂天囊的时间应当是以易擎复苏开始算的,否则这会儿都已超过那十年了。苏怀静暗暗算了算,易擎融合魂魄已过了七年,还剩下三年,便知他们两人回到正常的时间已经不久了,原本融合易宣已是不易,那要人命的鬼将还在这会儿魔族破境的时候掺和了一脚。
易擎的事情他自己自然是有主张的,苏怀静心知肚明要人命的虎不可能一两日就成了慈悲心肠的菩萨,倒不是很挂心他的情况,总归易斐玉有张良计,易擎怎么也能想出过墙梯来。他现在忧心的倒是别的,那鬼将颇为厉害,他们当时从窥世镜那出来时就与其打过照面,倘若易擎在侧,苏怀静倒是不怕,偏偏易擎在里头自有自己的难处,他在外头护着,那铺天盖地的魔族已觉得头皮发麻,再添个不分敌我的鬼将,更觉可怖了。
虽说那鬼将一时半会儿打不到他们那处去,只在远处徘徊,可苏怀静清清楚楚记得他四处寻觅,似是在找什么人,迟早是要找到易擎那帐子里去的。
不过那鬼将左冲右撞的,却从未往易擎与易斐玉的帐子这边闯来,苏怀静细细想了想,忽然觉得古怪起来,便转身问道:“你还记得那名鬼将吗?就是我们从窥世镜那处出来时,那名拿着笛子的怪人。”
易擎虽不知道怎么转个身话题就变到此处,却也不太妨碍他接上话题,便道:“你是说境道玄?他是易斐玉的故人,你怎么此刻突然提起他?”
境道玄……
“他也来了。”苏怀静淡淡道,“赤尊者虽与我一道抵挡,但是怕挡不住多久。”
这话便说得十分清楚了,这一世的赤尊者可还没有出生,境道玄更不必提,是与易斐玉同个时候的人了。那苏怀静所提的自然是后世,两人都并非是无的放矢的人,其中预兆着什么自然不言而喻,易擎抿了抿唇,略带了点笑意的说道:“那么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回去?”
“还有三年。”
苏怀静不喜多言,加上易擎已经知道了,便缓慢道:“你我还有三年就会离开此处。裂天囊当初因你魂体不定,四侯之门散去,借余力送你回到这个时候,但最终是有时效的,无论你我愿意与否,还有三年,我们便要离开这里。”
“三年。”
易擎若有所思的将这时限反复念了两遍,他忽然歪过头,似是谴责般的询问道:“你为何不早早告诉我,这会儿才突然提起。”虽然口气不佳,但是他的神情却毫无半分追根究底的质问与愤懑,他们两人似乎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像是刺猬一样先互相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然后才露出柔软的肚皮来。
“你有给过我机会吗?”苏怀静失笑道,“你是希望我与那个全然不知前因后果的孩子说这句话,又或者是在闾丘真面前谈论你我的来历,还是说……你想让易凤知知道这些事?”
两人之间倘若抬出易凤知来,少有苏怀静不胜的时候,易擎被问得哑口无言,想起父亲严厉苛刻之下暗藏的慈爱关怀,忽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是好。易凤知自然爱他宠他,毕生只有这么一个幼子,尤其是姒明月生性残暴冷酷,心中当然更盼望儿子平平安安,喜乐无忧。
当年易擎年纪尚小,易凤知性格又顽固古板,不知变通,父子俩自然日渐情薄,如今易擎已早非当年稚童,自然能知父亲底下暗藏的疼惜。方才与苏怀静说话之时还不觉有什么,如今提起回到现世,不由怔然道:“倘若我回去了,那也只有我们二人回去了?”
“自然,不然你还想……”苏怀静本是不以为然,但听易擎语气奇怪,顿时回过神来,了然对方定然是想起易凤知来。他与易擎不同,易擎是第二次经历,又是局中人,感慨自有许多,而苏怀静只是局外人,他只是想起自己与易凤知来往那些时日,见对方关爱幼子之心弥切,不由得心中一酸。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南丹赤珠二城的人他素昧平生,纵然看着千万人死去,也半点不曾动摇。然而易凤知与他勉强可算有些许友情,便免不得多少生出些许理解善意来,只是善意归善意,事实归事实,苏怀静十分感动,然后毫不犹豫的断掉了易擎的后路:“不错,你是裂天囊的原主,而裂天囊如今与我共存,所以只有我们二人回溯到此时,也只有我们二人会归于现世。”
“所以无论我做什么,父亲的结局仍然不会改变了。”
苏怀静久在小屋之中隐居,偶尔倒是在世间行走,可从不过问易家琐事,自然不知道易擎私底下做了什么,但暗料他的性子,想来定然所谋深远,因此短时间里没什么风声也很正常。
不过无论易擎做了什么,三年后都要付诸东流,化为乌有了。
“当真一点办法没有?”易擎呆呆的看着苏怀静,眉间忧色浓郁。
“覆水难收,木已成舟,死人如何能够复活。”苏怀静轻轻叹息道,“你每每活过来,吃了多少苦头,而且魂魄四分五裂,裂天囊勉强能救得你,更别提易凤知了。你爹的魂支撑了千年的四侯之门,早已经散尽了,便是还留存一丝一毫,也虚弱无比,你又敢拿来赌吗?”
易擎只觉荒谬无比,七年美梦,瞬间在言语之中化为残酷的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在做根管治疗,还被检查出有阻生智齿
生无可恋
医生说有残髓炎,不能吃消炎药,现在反正……_(:з」∠)_剧痛无比
感觉每天就是被几千个锤子砸脑袋跟耳朵的感觉,吃饭都有点张不开嘴
更新我尽量,但如果某天突然断更而我之前没说,很可能是我去挂急诊了
=L=医生跟我讲,说如果情况不太好,就只能直接刮掉残髓了
我经历过一次了,工具扎进去的时候,真的,满清十大酷刑不过如此
第102章 倾诉
那日与苏怀静说完话后, 易擎回到家中, 多少有些心事重重。
易凤知性情顽固,但对爱子却是无微不至, 易擎自苏怀静那处折返后就心绪不宁, 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的。其实对静姑娘, 易凤知心中也有几分古怪,这女子待他幼子视如己出,偏偏来历神秘,可多年安安静静, 并无什么恶意,闾丘好友爱慕她,她虽想要龙晶石, 但也不曾借此使过什么卑劣手段。
此时已是初更, 易凤知见易擎摆弄了几口菜肴, 勉强吃了几筷,似是恹恹不乐的模样, 面上不说, 却是暗自留心。他自然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想来想去,更不可能想到爱子与静姑娘实乃时光倒流回返而来,只觉得既然易擎是从静姑娘那处回来闷闷不乐的,那自然是与静姑娘有关了。
倘若要说与这两人打交道, 擎儿狡黠聪颖,早熟沉稳,易凤知不是很愿意问他的心事, 反正后来总会被四两拨千斤的带开话题。但是静姑娘也不曾好到哪里去,她性情冷漠平和,不愿意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透露,而且擎儿尚会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绕开话题,可静姑娘说话就直接的多了。
非要说起来,还是找擎儿更明确些。
更何况,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不准静姑娘也未必将事实和盘托出。
易凤知哪知苏怀静这“不想不愿不肯说”的毛病十有□□是从易擎身上学来的,只不过易擎极少这般单纯只是口头上任性妄为,而苏怀静也只能口头上任性妄为一把了。
之后自然是回房洗漱休息,易凤知慢悠悠品了口茶,待到一盏茶喝完,才去易擎房内探望,约莫是今日精神不济,易擎早早就解衣上榻了,听着门响动过来开门,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易凤知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还当是感染了风寒,淬体筑基的修士修为不高,还会受五毒侵扰,因此感染风寒之类也常见,更何况易擎尽管已有十四来岁,可在易凤知眼中,仍是个孩子。
“你今日好像心情不好?”
额上不烫,易凤知稍稍松了口气,便走进屋中,又将门关住了,怕夜间寒风将易擎吹冻着。易擎自然瞧见了,他非但瞧见了,还不由得心中一酸,其实这夜风有什么好挡住了,又不是体弱多病的孩童了,然而父亲拳拳爱子之心昭然可视,正因如此,易擎才觉得万分痛苦。
这会儿时辰已晚,除院落外守卫来往,发出点响动以外,就只余下一片沉静,易擎邀易凤知坐下,又为他倒了杯茶水,父子俩便一块儿谈话。易凤知坐下端着茶有点纠结,他刚喝过了茶来,并没有再多喝的打算,易擎淡淡一笑,倒也没在意一杯茶的事。
易凤知直来直往,试探般的看了看他,便单刀直入,直接问道:“你烦恼的事,是不是跟静姑娘有关?”
其实要说有,自然是有,毕竟消息是苏怀静说的;可要说没有,也的确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真正叫易擎忧心的是父亲,而不是苏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