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颉失笑,这人四十好几了,居然还在紧张。他故意逗苏念,“没,我在等小一。”
果不其然,苏念的眼底闪过一点失落。换做以往,他肯定会走开,顺着白颉的意思。这一次他不愿意避让,不管对方是谁,他都不想把白颉让出去。苏念上前一步,紧紧抓住白颉的手腕,“跟我走。”
看着走在身前倔呼呼的苏念,白颉嘴角带笑。这人就是不识逗,傻瓜都能看出来自己是在开玩笑,偏偏这人就是看不出来,一缸老醋吃的认真,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所以说啊,逗弄苏念比逗弄自己儿子还好玩。
“又在想些什么?”发现白颉脸上的算计,苏念忽觉又上了当,“御安和御信都离家出走,你还有心情闹。”
“这是什么话?”白颉不满地斜睨他,“咱俩的儿子办事能没谱吗?你怎么想的啊?多余懂不懂?”
他这话说完苏念愣了,白颉还纳闷这人又犯了什么毛病。苏念忽然笑了,“对,我们的儿子。”
这人是苏念吗?真的是吗?白颉顿时被苏念搞的害羞了!他白颉啥时候害羞过?不行,得讨回来。白颉玩味地笑着:“你现在倒是挺关心我,当年我孕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好好守着咧?”
“下次你再怀上我从头陪到尾。”
囧!
苏念非常满意白颉的反应,煞有介事地看了看他的肚子,“是不是应该先有个受孕的过程?”
“苏念,你去死吧你!”白颉气的面红过耳,转身就走。走出去不到五米,又停了下来。气恼地拍拍自己的额头,转回身冲到苏念跟前起脚踢过去,埋怨着,“都让你气糊涂了!”
“乖,别闹。先说正事。”
你妹啊苏念,我特么的四十了好么!你这口气合适么?合适么?白颉打死也不会说这话听的他心花怒放呢!
白颉把黄天翔那番话转述一遍。苏念听过后立刻做出一些安排。他们把张洛泓等人留了下来,调查鬼王为什么要找M先生,以及M先生的下落;白颉、苏念还有罗小萌立即出发去追赶苏御安。本来,黄天翔也想跟着去,却被杜英辉关进了卧室,任凭他如何叫嚷也不开门。张洛泓就打圆场,说这里需要黄天翔那颗擅长分析的头脑,才让黄天翔安静下来。
一个小时后,罗小萌一个人带着苏念和白颉离开了别墅。杜英辉给了他们三人一辆好车,驶出市区的时候白颉给小一发了短信:联系上西龙后直接去G市罗家找我。
晚上九点整,苏御安出了火车站朝着旅馆走去。建军从瓶子里冒出来打小报告,“御安,御安,我总觉得有人跟着咱们。”
苏御安一愣,却没回头。低声问建军,“是人是鬼?“
“不知道。”建军挠挠头,“反正是很奇怪的气息啦。不人不鬼的。”
不可能是他!苏御安对自己说。御信当时被自己打昏了,所以可以排除御信跟上来的可能性。那会是谁?鬼王的役使已死,剩下的就是叔叔和白颉的人,或者说是西龙?
“御安?”见苏御安半天没吭声,建军在他耳边低唤,“要不我回去看看?”
“去吧,多加小心。有了危险马上回来。”
另外一个鬼也飘了出来,是因为放心不下建军所以要一起过去。
直到半夜两点建军那两个鬼也没回来。躺在廉价床上的苏御安转辗难眠,不知道建军它们是不是出了事。自从离开了御信之后,建军它们就一直在鼓励他安慰他,如果不是有建军它们接陪在身边,他或许早就放弃了孤军作战的打算。相比那些愿意跟随自己的恶鬼,他最心疼也最喜欢建军这几个毫无能力的小鬼们。或许,不应该带着它们去找鬼王。
想到这里,苏御安再也趟不住了。猛地坐起身,看着放在枕边的瓶子。瓶子里的鬼守在房间外面保护他的安全,此时并不在身边。苏御安反复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把门窗外的三个鬼召了回来。他告诉它们:“你们在这等着,我出去找建军。”
“我们也去。”三个鬼不放心御安一个人。
苏御安摇摇头,开始穿衣服,“你们留下,或许建军它们马上就能回来。得有人等着。就这么定了,别乱跑,别吓到其他住客。”几个鬼都来不及再跟他商量,苏御安已经打开门离开了房间。
偌大的城市要找个人很难,要找个鬼却是很容易的事。建军长期跟在苏御安身边,虽然他们自认不是主仆,但也的确是这个关系。相比那些毫无着落的鬼魂,建军留下的痕迹苏御安能够敏锐的感觉到,只要他愿意。他跟建军最后分手的地方是车站前面的天桥。他回到这里,闭着眼睛感觉建军留下的痕迹。
异于常人的能力集中在脑海中,延伸到耳朵上。周围的声音、属于人的窃语、夜猫喵喵的叫声、游魂的飘荡、尽收耳中。他将这股能力管提升起来,瞬时间吵耳的杂音如惊涛骇浪涌进脑子,头疼欲裂。苏御安收了感知力,抱着脑袋咬牙强忍。看来,他还是驾驭不了多少鬼王的法力,太强大了。
忽然在桥头传来咔哒一声,似乎有人扔了一块石头。苏御安下意识地扭头看去,紧跟着又是一块儿石头落地,比第一块儿石头稍远了些。周围没有一丝风,桥上更没有任何高层建筑物,两声石响哪来的?
咔哒!
第三块,这一回是到了天桥下面。苏御安忽然意识到,有人在给他指路。
跟着缓而不断的石落声走下天桥,又是一小块石头掉在距离他约有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方向正南。苏御安转头看了看四周,并未发现人的踪迹,就连鬼影也没一个。这可奇了,谁这么牛逼能把气息隐藏的这么好?绝对不会是御信,这一点苏御安还是可以肯定的。他捡起脚边的小石头,确定上面没有任何孤魂野鬼的气息,这么说对方是人?那就更奇了。居然能避开他的阴阳眼,看来来者不善。
是敌是友?苏御安决定先跟石头走一段路,暗中观察再做定论。
石头一直未断,引着苏御安朝着正南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这条路苏御安是记得的,再往前走就是沙丹阳的一栋公寓,他曾经住过的地方。这算是巧合么?
明亮的路灯把深夜的人行道照应的犹如白昼,旁边的机动车道偶尔有几辆车疾驰而过,却掩盖不住那清浅的落石声。每隔十来秒都会有石头掉在地上发出咔哒的声音。这石头子不知道从何方来,到何方去,只是极有规律的执着的牵引着跟在后面的苏御安。
咔哒,一块小石头掉在十字路口。苏御安等了很久,没再听到下一个石头的声音,这里是终点么?苏御安抬头四下观望,他已经走过了沙丹阳的那栋公寓所在的小区。现在位处西南一家私人诊所门口,诊所上亮着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灯牌,那石子就在灯牌下面。苏御安犹豫了一下,决定按响门铃。但是许久不见有人回应,苏御安试着推了推门,双开式的门居然被他推开了。从里面散发出浓浓的腐臭味儿,苏御安皱皱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夹在指间,走进诊所。
当苏御安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诊所门口,马路对面一颗大树后走出了一身黑衣的苏御信。苏御信的身后还有一个人,只是这人隐藏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到身高模样。当这人开口的时候声音是非常苍老的。他说:“你不跟去看看?”
苏御信摇摇头,“我尊重他的选择。”
“好吧,算我老头子多嘴。我以为你会很恼火。”
“是有点。”苏御信笑道,“不过我哥还是很可爱。你说他怎么想的?就他那个病怏怏的身子,能一掌打昏我么?”
隐藏在黑暗中的那人噗地笑了一声,最后提醒苏御信,该查清究竟是谁把苏御安引到了这里。
149、18
诊所位于十里路的街口,马路对面有昼夜经营的网吧、快餐和快捷酒店。苏御信躲在绿化带的大树后面,刚好是十字路的中间地带,视野也比较宽阔。他看到哥哥已经推门走进诊所,正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忽然有个影子从诊所侧面一闪而过。因为那影子太快,苏御信完全没有看清是个什么东西。站在苏御信身后的那人却警惕起来,抓住苏御信拔腿便追!
“等一下,我不能走。我得留下来保护我哥。”苏御信试图挣脱同伴的拉扯,但显然对方的力气不容他反抗。那人的理由很简单,“就是刚才那个引你哥来的,必须抓住。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能跑吗?你追!”
“那你留下来看着我哥。”言罢,苏御信单手撑着街道中间的栅栏一跃而过,寻着影子逃窜的路线追去。
对外面的发展毫无所知。苏御安走在诊所狭窄的走廊里被从深处传来的腐臭味儿熏的捂住了口鼻。诊所里似乎没有活人,至少他没有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可这里的灯光还亮着,第一个房间的门打开大半,放在门口的小桌子上还有正在容药的针管和一袋滴液,似乎前一刻还有护士在这里做事。苏御安走进简单却很干净的处置室,看到放置在长桌上的微波炉还通着电,打开微波炉,里面放着蒙着保鲜膜的一份速食咖喱饭,温度还在,有点烫手。
苏御安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看到外面的天空月朗星繁,确定自己并没有进入什么古怪的空间。他离开了处置室,朝着腐臭味道走过去。这间诊所成长方向,房间分列两边,尽头是一扇已经发黄的劣质门,味道就是从门后传来。走到跟前,扭了扭把手,锁着的门锁发出咔咔几声响。苏御安单手悬在门锁上,从手心里释放出来一点黑色的浓雾出来,很快,门锁就被浓雾化为一滩黑水,滴落在地面上。门被推开,腐臭味更加猛烈地涌出来,苏御安险些被呛了一个跟头。
这也太臭了!苏御安皱皱眉,不禁更加纳闷。这间屋子里别说鬼,连一点怨气都感觉不到,但是这股腐臭味儿的确是来自已经死亡很久的尸体。苏御安觉得这里至少该有些怨灵之气。
苏御安抬手摸到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咔哒一声,室内灯闪了两下亮了起来,昏暗的灯光将这个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照亮。到处都是纸盒箱,里面装着用过的针头、滴液袋等等医疗用品,唯独不见尸体。苏御安走进去,在里面转了一圈,发现紧靠在左边墙下臭味更浓。他动手把纸盒箱搬开,搬开十来个箱子后,终于看见隐藏在墙根下的腐尸。
尸体成坐姿靠在墙上,头部低垂,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整张脸。尸体是年轻女性,从着装上可以确定这一点。苏御安捂住口鼻蹲在女尸前。女尸上身只穿了一件奶白色羊绒衫,袖子挽到手肘上面。暴露在外面的小臂有大部分已经开始腐烂。苏御安低下头尽量放低身子,去看女尸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