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连心道你快算了吧,拿个镜子照照,你那表情明明就是 “不干才怪”的意思!
盛连心一横,索性也懒得在继续做口舌之争,他直接脱了鞋、长裤和衬衫,果断穿着一条内裤下了水,明明最近天很热,这河水却有点冰,甫一进水,盛连就被激得哆嗦了一下,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不过入水后过了一会儿就好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很凉快,往池边一靠,再看看眼下的幽冥地界,当真是悠闲自得得很。
季九幽还靠坐在原地,侧头见盛连泡着水,神色上的狭促敛尽,眸中幽幽晃荡着几分浅笑,可见刚刚的确是故意使坏、逗盛连玩儿的。
盛连泡了轮回水,季九幽便不再说话,依旧支着一条腿,手臂垫到脑后,悠然闭目养起了神,好像全幽冥都无足轻重,只有此刻才是最重要最值得他驻足的。
片刻后,他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睛都没睁,开口道:“池边有一个铃铛,你晃三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盛连果然在池边寻到一个金色的铃铛,拿起来,摇了三下,叮叮叮。
铃铛里传来一个童音:“需要什么?”
原来这铃铛是一个精怪。
安静了片刻后,盛连回答:“有充电宝吗?”
铃精:“稍等。”
这一切季九幽都听在耳中,他没有动,也没有睁眼,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三下铃声,盛连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十分娴熟地问:“再给我泡一壶茶、拿一盘水果、一个水中飘的盘子、两条浴巾吧,哦,最好再给我一个耳机,我用耳机听听歌,不妨碍你们魔王补觉。”
这次铃精好半天没有吭声。
季九幽忍俊不禁,唇角吊起。
铃精不满道:“你的要求会不会有点多?”
盛连奇怪道:“你不给吗?那我只能找你们季总投诉了。”说着,扬声道,“九幽!”
铃精:“……给给给!你不要叫!”
季九幽始终没有睁眼,然而唇角的笑意却早已经溢满了。
水池里,盛连把浴巾叠起来垫在后背,又把水果和茶一起摆到飘在水面的木盘上,最后把连着手机的耳机塞进耳朵里,歌声洋洋洒洒撞在耳膜上,他松散地吐出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风景,泡水泡得十分有滋味。
不过这轮回水的确和普通的水不同,普通的水泡多了指尖会起白色的褶子,皮肤会发干,但轮回水却不会,盛连甚至觉得自己泡得越久,通身越觉得舒服,没有像泡澡似的越泡越累,反而越发精神。
这一泡就从早上泡到了下午,晚饭前,盛连忽然觉得掌心炙热,他从水中抬起手,愕然发现从前出现过几次的莲花印再次现身,那印记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深,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浮在掌心之上。
背后传来季九幽的声音:“可以了。”
——
“哎,小老弟啊,不是我说你,你辛辛苦苦修炼千万年,自己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大鬼不好吗,非要入什么森罗殿跟着他魔王九幽,跟着他做小弟有什么好的?”
审讯间里,余江和钟褐面对面坐着,面前摆着几道小菜一壶酒。
盛连走之后,钟褐就按照余江的要求,给他上了早饭菜,到中午,余江又点菜要吃小炒,钟褐便让人去森罗殿的厨房再拿菜,余江又变本加厉,嫌只吃菜不够,还要酒。
钟褐手下的人差点捞起面前的监控屏幕冲进审讯间砸余江一脑袋。
钟褐倒是淡定,让人去拿酒,还道:“他这是手里攥着王牌,料我们不敢拿他怎么样,不过一壶酒而已,森罗殿还供不起他吗?传出去可别说我幽冥穷逼。去,去找厨房拿最好的酒,再拿两个酒盅。”
手下人不解:“两个?”
钟褐冷哼一声:“他不是要喝吗?我陪他喝。”
于是,钟褐陪着余江喝了一个下午的酒,喝到余江面红耳赤,面盘像一条转发求好运的红锦鲤。
钟褐也是双颊飞红,他听到余江这么和他说,哼道:“自己单干?你知道做到我这个职务,在森罗殿一年多少薪水吗?七位数!还单干?我有病吗?”
余江抿了一口酒,辣得直咋舌,又酒气冲天地痛快道:“你们魔王才有病!把个幽冥造得跟人间界一样?我这22年没有回来,一回来差点以为自己还在人间界。”
钟褐眸光一眯,缓缓道:“你22年没有回来?当真?”
余江一晃手:“回来?回来等着被你们抓了千刀万剐吗?你们那魔王这么多年没少费力气找我们吧,当然得躲着。”
钟褐捏着手里的酒盅,眸光深沉地盯着喝得头都歪了的钟褐:“‘我们’?看来不止你,勾邙、霓虹都顺利逃出去了。”
余江抬眼,笑了起来,用手指指着钟褐:“套我话是吧?你真当我傻?喝了点酒就能被你套话了。”又一脸迷蒙地阴笑,“其实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当年水玉之界被封,谁都进不去,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你们根本谁都不知道!”
钟褐没有再喝,可那神情分明比刚刚清明了好几分,他看着手心的酒盅,幽幽道:“是啊,当年水玉之界的入口被封,里面是个情形,别说当时还是小鬼的我,即便是魔王都不清楚,不过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说着,掌心将酒盅一捏。
余江望着他,钟褐冷冷一笑:“的确没有人进得去,但不代表没有人从里面逃回幽冥的地界。”
余江一愣,顿时酒醒了一半,手中酒盅的酒洒了些许出来:“不可能!水玉之界和幽冥界之间的通道被封得死死的,不可能有人逃回幽冥!”
钟褐把酒盅往桌上一抛,冷笑着看余江:“怎么不可能,要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知道轮回河被首尾斩成两段,还落在你的手里?”
余江瞳孔中印着钟褐不屑的冷脸。
钟褐:“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也没有是万无一失的,锁妖塔可以倒、水玉之界可以被毁,你余江的嘴,自然也可以被撬开!”
刚刚还因为把酒言欢的轻松气氛瞬间凝固住,寂静中,一脸通红的余江与早已神态清明没有半丝醉态的钟褐相互冷冷地对视。
铃声打破了寂静。
钟褐接起手机,听了片刻,对那头恭敬地回道:“好的,季总。”
挂了电话,他抬眼看向对面的余江,眼中透着万无一失的自信:“哎,我说什么来着,这撬你的嘴的人,这不就来了吗?”
余江心生警惕,将酒盅朝桌子上一搁。
钟褐倒是没走,还坐在他对面,敛起神色,盈盈微笑道:“别怕啊,又不把你怎么样。”
余江嗤了一口。
不多久,审讯间的门被推开,钟褐和余江同时转头望去,走进来的正是盛连。
钟褐站了起来,迎了过去,余江却是上上下下将盛连打量了一番,记得这人就是那天在兔子脑袋上朝他扔渔网的那位,顿时来气,眼神剜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