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修从他三岁时便教他唱戏,戏文中的每个字都是他亲口指点,累了带他去街头看皮影戏,常买一些从未见过的新奇小玩意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不图他日后坟前上香,也不至于出了事就第一时间就想到他师傅的尸骨。”
赵俊峰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论是师傅的伏低做小,又或者是司迦的冷淡无视,但是眼前这少年他自认为还是了解一点,无论他是什么,性格确是单纯简单,脾气好,周身的气息温和。
然而眼前的他,此刻却变了一副样子。
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指尖揉‘捏着一颗葡萄,汁水黏在了指尖也不在乎。
歪着头看向他们二人,口中话咄咄逼人。
他低头看向师傅的手,听到他的话之后一直在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最终,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那背影分明有些狼狈。
赵俊峰扶着师傅,进了车里,吩咐司机直接开到家。
今天的这次会面是他早就安排好的,相信对方也应该知道。
从郑家村回来,和师傅交代了那几天发生的事,师傅沉默了许久,才交代他一定要安排一次和司迦的见面。
而从那天以后,师傅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声音受到了最大影响,别说以后再唱,光是说话都费力。
郑华还安慰他,这样也好,唱了一辈子,能歇歇了。
窗外的景色匆匆闪过,繁华的城市让他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了郑家村的情景。
“师傅,司迦先生到底是谁?还有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他是特别调查处的处长,但是也不至于让师傅身段这么卑微,而这一切和师傅的爷爷又有什么关系?
“师傅,青修又是谁?”
郑华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吞咽了两口,缓解了嗓子的刺痛,手心摩挲着拐杖的扶手,用粗噶的声音说道:“郑家村百年前的事你都清楚了吗。”
赵俊峰道:“小熊猫,就是刚才的那个少年,从他那了解的差不多。”他回忆了一下,一丝灵光闪过,“对了!他好像提过青修这个名字,好像是……郑家的那个天分极高的义子。”
郑华点头,“青修是我祖父的师傅,当年青修身怀恶疾,在郑老夫人死后就离开了郑家,不久后也去世了。尸骨的埋葬点只有郑子栋知道。
郑子栋你该知道,他是我爷爷。”
“师祖,改过名?”
“改过,他不想和郑家再有牵扯,当年就是他请了和尚去除鬼,你该知道那些怨灵不能杀,只能镇压。”
“这个我知道,最后那些……鬼都被压在村外树林了。”
郑华眼前浮现了笔记中的段落,“镇压之物就是青修的骨灰。”
赵俊峰瞪大了眼睛,“骨灰?”
“你师祖,亲手挖了他唯一的师傅的坟,并把他的骨灰做成了碑,镇压了郑家怨鬼两百多年。”
赵俊峰觉得自己浑身犯冷,从脚心涌上来的冷意刺骨。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挖坟,搓骨,可若没有他这么做,郑家的后代,不会能这么安宁。
“司迦,就是青修。”又一个深水□□炸在了他的耳边。
“……这怎么可能……”赵俊峰想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
“那盒子中的黑物……”
“是骨灰制成的碑,你师祖临走前,交代我一定要把它从郑家村带出来,交到司迦先生的手里,我对他的话还有他的笔记将信将疑,迟了多年才送还,说到底,我也是自私的那些人之一。”
郑华说出这些话,也不再咳嗽,赵俊峰看着他内心一阵惶恐,师傅的身体……
窗外的风卷起掉落的树叶,打着旋的飘舞在空中,风起,云卷,时间流逝。
——
左言在他们二人走后,收起了咄咄逼人的姿态,又恢复了那个没心没肺傻熊猫的样子。
直到戏台上的人离开,铡美案落幕,二人才从戏园子离开。
左言手心里一堆扒好皮的瓜子仁,不时的扔到口中几粒,顺便塞给身边的人。
“你为什么改名了?”
“郑妇人未嫁之前姓司,至于迦,是因她喜佛学,释迦牟尼,迦罗,虽是译音字,但是她觉得这个字是平安的意思,会有神佛保佑。
后被大多人叫做青修,司迦这名字,就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左言点头,这不就是艺名吗。
不过这俩名字也很有意思,一个像道士一个章和尚,都是注定娶不到老婆的职业啊。
“那你当时,是真的看到我了?”他指的是那段记忆中。
司迦侧眸,“偶尔。”
偶尔会看到一只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白发少年自言自语的跟在他身后。
幼儿便有记忆,那只圆敦敦又温暖的挡雪熊猫和少年的影子重叠。
左言回想了一遍,好像没说过什么不该说的。
说了也忘了。
“郑家村的事既然你早知道,为什么从未理会?”
左言看向了车后座摆放的那个木盒,里面黑漆漆的碑石散发着浓郁的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