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六日到七日,不过一个朝夕,皇族中死了近十个一府之主的皇族血脉。
当时在齐君昀面前晃荡了很长一段时日的血红又弥漫在了他的眼前,直到这日他才发现以为改变了的皇帝还是当日那个恨绝皇族的少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再次错了的齐君昀这次把家族都折了进去,且还是自愿的,遂当皇帝对皇族赶尽杀绝,而内阁大学士和大臣们把所有矛头指向齐国公府,齐君昀只能迎头应对。
他们不敢与这时的皇帝作对,但几个大臣们一心都在想把国公府推上风口浪尖,先把国公府弄倒,把苗头掐死。
皇族中人之死不过朝夕之间,最不想成为外戚的齐国公府成为众矢之的也不过朝夕之间。
原本从不说破的事情因内阁大学士的不再观望最终成了私下能说得出口的秘密,即便是齐国公的弟子知道那不可言喻的事情后也是惊讶于这事的不正统,即便是崇敬老师,这个当口也是缄默不语。
在确定多数官员不会为齐国公出言后,言官们开始在朝廷上顶着皇帝冰冷的笑脸疯狂参奏齐国公一系,暴怒的皇帝却只能把强涌上喉口的血咽下去。
他已是看出来,他杀的每一个人都会被按到齐国公府身上去,成为他们弄倒齐国公的理由。
而皇帝知道得太晚了。
☆、第345章
皇帝也并无悔意,可他的臣子们谁也不是真愚之人,不敢直面天威说道皇帝的不是,但齐国公现在被他们近乎所有的人忌惮也是事实,谁也不想齐国公坐享这个天下,哪怕皇帝是个疯子。
齐国公不能饶,齐女也必须得死。
皇族之举大臣们之前知道风声的无几,现下皇帝不过问任何一个臣子就血洗皇族,满朝文武鲜有不心悸者。
他们知道皇帝狠绝,但不知道他能狠到这步,那是他的亲族。
至于齐国公一府所掌控的兵权,如今敢一动,那也是坐实了抢夺天下的大罪,内阁六阁老,以灵王府王妃之父易老为首等阁老不信现在康健的皇帝就能下那个决定,他还没死,齐国公敢动,那就是与他为敌,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齐国公府现在就是瓮中之鳖,哪怕齐国公英明神武,在众人围堵之下也难逃出生天。
往日还能与齐国公一脉同气的六阁老,现下六人一脉同气,把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其中易阁老乃灵王妃之父,另五阁老也是大家族之长,族下为官者众多,几人经营几十年,属臣门徒不知繁几,这次他们站在了一块,也不过几天,齐国公在朝廷上除了他自己亲系那一派,自一品到五品,凡能入金銮殿的都有人站出来参他。
现下的文武百官,有一半都是齐国公亲手扶持出来的,参他之人即是胆勇之人,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众目睽睽之下参他也毫不畏惧,但一连几天齐国公站在首位脸色除了沉穆,连一句反驳之话都不说,齐国公亲系一派也亦如此,见况不是没人心下胆寒的。
齐国公府不动,皇帝那头也不动,外面的风声这时就动了。
齐国公府欲要篡夺皇帝之位的谣言没几天就出了。
只是谣言出的快,皇帝的御林军动的也快,这次是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大内总管叶公公带队亲自捉拿传谣之人,大军当天直入了六阁老之一的蒋家,把蒋家长媳带出了蒋府送入天牢,蒋家要人,第二日就把尸首给了他们。
此事一出,京城中不过两天就波云诡秘了起来,无人再敢在人多的场合说道此事,即便是私下,寻常百姓也不敢再起闲言碎语之身,生怕祸及自身。
这一次皇帝派的是自己的人,朝廷中官员为此举哗然,但也仅是哗然而已,他们甚至都不敢在朝会上问及此事,即便是蒋家蒋阁老,也只是在朝廷上跟皇帝下跪磕头道罪,说未管教好自己家人。
即便如此,齐系一派也并无动静,更无落井下石之举。
皇帝决意维护齐家,若换往日,阁老等大臣也是眼睛半闭轻轻揭过,但这一次谁也不愿意再装傻了,皇帝的决心越大,他们灭齐国公府之心也就越坚决。
几派之间的联手没松懈,反倒更紧密了起来。
宫里的谢慧齐与丈夫每天都要一起坐一会,外面的情况她全都知道,自也知道自家现在处在灭顶之灾中,不是活,就是死。
几大家其心其坚决,她也想过是为何,其一为首的几个大臣跟皇族本就是姻亲,像中王妃,就是陈阁老的长女,易阁老也是与国公府有仇的灵王妃的父亲,别的几个阁老,家中不是嫁了女儿进皇族,就是家中儿孙娶了皇族中女,皇帝动王府,跟动他们的根脉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更何况,皇帝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动了手,这也是把几家的大火给煽了起来;而另一个,女儿呆在宫中也有好几年了,她不露面,也不被人提起,并不表示所有人都忘了她,皇帝不立后,不纳妃,连过继一个皇族中子都不愿意,没有人敢说道他的不是,那么想怪罪的人都愿意把罪过推到齐家女身上,都当是她作妖,所以想让她死的人那可不少,她死了,皇帝的以后就有无限可能性了,未必还能把心思放在一个死人身上,但现在她没死,事情也已败露,那就干脆把齐国公府的底给翻了,先断了所有可能。
而现在齐国公府站的位置也太险了,一个不小心也是万劫不复。
齐国公这日蒋阁老道罪的早朝后带了妻弟来了长乐宫。
七月中旬是忻京一年之中最炎热的一段时日,这时候晨阳刚起,还稍稍凉快一些,谢慧齐着人去凉阁摆了桌,她则挽着他的手往凉阁慢慢走。
他们身边的谢晋平把朝中之事跟长姐说了简言道了几句。
谢慧齐沉默听完,方才侧头与长弟淡道,“蒋阁老今年年岁几何?”
“六十有五。”谢晋平看着面容平静的姐姐道。
“这么大年纪了啊。”谢慧齐嗯了一声,抬脚上了台阶,等走完台阶站定,才接道,“这么大年纪也治不好家?”
没人出声,齐国公也是坐下后她拿过帕与他拭手时才道,“年纪是大了,该告老了。”
谢慧齐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六大阁老年纪最大的不是蒋阁老。
还有两个比他稍大两岁的。
而且,当年还是经他这口才提到阁老这个位置的。
他自定始帝开始就没少与这些文大臣们交好,这些年也算得上是同一个鼻孔出气,双方都知之甚详,当然也知道怎么对付他。
他们自有他们的本事,走了才是最干净的。
但动他们,忻朝确实也会乱,他们若是全力反抗,所付出的代价不小,天下正处于大兴旺之时,这种动荡影响太大,到时候各地就任的各地官员大动,局面肯定是乱的,一个国家发展的好几年就得被牺牲,很显然,这在她家国公爷心里这还是需要再衡量的东西。
只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谢慧齐的心中没有这个天下,仅有她这个家,她或许对家人软弱踌躇,但对敌人就一个态度,那就是拿刀子直捅心口,一刀毙命就好。
都是人命,如果别人家活着与自己家活着只能选择一样,她选择自己家的。
且这些年朝廷也是有他在平衡,这局面才稳,他死了,谁能像他这么傻,还想着为他心中的江山社稷平衡各方力量?到时候他死了只会更乱,各方为一己之私大行自己的道路,没人再管得住他们,他努力的这几十年也就白费了。
“姐。”谢慧齐放下帕,谢晋平接过红姑手中的杯子放到了她面前。
此时有宫女过来,小声道,“三小姐醒了。”
谢慧齐颔颔首,暂未动身,而是拿起筷给了国公爷,“快点吃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