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一下刻,齐容氏在靠上他的肩后,就这么去了。
第一个发现她走了的人是齐项氏。
齐项氏本坐在她齐容氏的身边,手被齐容氏握着,而那一刻,那握着她的温暖的手就松开了。
齐项氏便也知道,那个陪了她一生的人走了。
“你娘累了,你抱她回屋睡会。”齐项氏在知道后,竟发现自己没有她想的那般悲恸,她甚至没点醒侄子他娘走了。
齐项氏跟在侄子身边看着他抱了她回屋睡好,她亲自给那床上沉睡的人盖好被子,与他道,“趁她睡着,你去找找润儿,我听你媳妇说,他昨天闯的祸今儿还没收拾他。”
不知所以然的齐国公以为真是如此,皱着眉摇着头去找他的混帐儿子去了。
齐项氏冷静得很,她让身边的婆子去珠玉院招待女客的国公夫人马上回来,说她立马要见到她。
这时候除了她,没有人知道那无悲无喜躺在床上的老夫人已经走了。
齐项氏语气很重,谢慧齐很快就回了青阳院,她人一进主卧,齐项氏脸上淡定的神情还是未变,她朝谢慧齐招手,亲昵地叫着她的小名,“慧慧……”
“二婶……”谢慧齐快步过来,见床上的婆婆睡着了,声音压得低低。
齐项氏笑了起来。
她们其实是有福气的,两个人相依相拌着过了一辈子,还有个好媳妇对她们好,孙儿孙女环绕膝前的乐趣她们也是享尽了。
“你过来坐下。”齐项氏握着她伸来的手,拉着她到了身边坐下,然后她把她嫂子的手拉了出来放到了媳妇的手里,抱歉道,“得麻烦你了。”
谢慧齐先是不解,等慢慢地,她发觉被中的手越握越凉后,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目。
“你不在,我就支走了君昀……”没她在,那个孩子是受不了的。
谢慧齐“啊”了一声,愣愣的。
“孩子,得靠你了。”齐项氏摸去她眼边流下的泪,微笑道。
随即她吩咐下人去找国公爷和公子们回来,齐君昀单手横提着小儿子回来,心里想着跟妻子报他已经帮她收拾过小魔王了的事,回来后,却看到了站在门口迎他的妻子泪流满面的脸。
看着她安静无声的泪脸,当下,齐君昀腰间提着的小魔王就摔在了地上。
“走了?”这一刻的齐君昀是平静的。
谢慧齐上前抱住了他,“走了。”
齐君昀没有出声,只是平静地顺了顺她的背,松开她后把被摔在地上大声假哭的小儿子抱了起来,跟他道,“你祖母走了。”
“走了?”小公子立马不哭了,“去哪儿了?祖母去哪儿了?”
齐润回头问他娘,“怎么不带我去?我也要去玩。”
“去地下陪你曾祖母去了。”齐君昀抱着儿子抬脚进门,他看来是那么的平静无事,只是在越过门槛的时候,他没注意脚下,被门槛绊住了,抱着怀中的儿子就往前倒去。
“哥哥……”国公夫人在他背后失声叫道,手往他伸,却是已来不及了。
仆人们也往前扑去,也是来不及了。
在即将倒地的千均一发之际,齐君昀抱着儿子一个翻侧倒地,他的头磕在了铺着地毯的地砖上,发出了沉闷的一声闷响,还好小公子被他的手紧紧地抱着小腰跟脑袋此时卧在他的怀里正安然无恙。
“呀……”小公子这时候着急起来了,刚卧定就爬起来去摸他阿父的头,“磕着哪了?你磕着哪了啊,头疼不疼的?嘘,嘘,嘘……”
小儿子的安抚让齐君昀终是流出了眼泪,他捧着小儿子的小脸,告诉他道,“不疼,儿子,我的娘没了。”
齐润愣着了,他傻傻地看着他以为就是血流干了的都不会流眼泪的父亲,突地像是知道了他阿父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他抬头“呜”了一声,真的痛声大哭了起来,双眼瞬间全是泪。
“呜,祖母,祖母……”小公子哭着七手八脚从父亲的怀里爬了起来,撒着腿往里面跑,“你去哪儿啊,你别去见曾祖母,你等等我嘛……”
你等等我。
齐容氏是在初三傍晚走的,齐项氏当晚给齐容氏换好了新衣,当天晚上,她身边的老仆发现躺在老夫人身边的二老夫人也走了。
谢慧齐这才明白为何夕间二婶会笑着说“得麻烦你”了。
原来是有人走了,她也不想活了。
谢慧齐想想,竟不觉得意外,这完全是烈性子的二婶干得出来的事。
她曾听吃醉了酒的酒二婶指着婆婆道,“她什么都给我,我便什么都给她。”
遂她走了,她便把命也给了她,想想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只是苦了国公府的男人,一夜之间,最至亲的两个长辈弃他而去,而他只能束手无措。
初四这天齐国公咳嗽了一整天,咳出来的都是血。
这一整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再无婆母婶母帮忙的谢慧齐忙了一天,忙到晚上,在弟媳妇拿着勺喂她粥的时候她才想起她一整天滴水未进了。
饶是脚不沾地忙了一天,居然不饿,谢慧齐苦笑着接过了弟媳妇手中的碗,一口气把粥强行吞咽了下去,哑着嗓着与和宁问,“大郎他们怎么样了?”
她要布置灵堂,要准备婆母她们的小殓,要吩咐人做丧物,要把她们生平最喜爱的物什全都归置好让她们带着走,还要给守着人不动的丈夫喂药,她今日忙的事太多了,都已经顾不上弟弟们了。
“没事。”和宁轻描淡写道。
“嗯?”
看着阿姐疲惫的眼睛,和宁顿了顿,也是苦笑了起来,“大郎不说话,一直闷在书房里抄经,便是我去也不吭声,只顾埋头抄经,二郎出去了,他说晚上就回,但现在也还没回来,我已经着人去找了,他出去时,眼睛是肿的。”
“诶,等二郎回来,让他们兄弟俩来找我。”谢慧齐撑着桌面站了起来,小麦她们赶紧来扶她。
谷芝堇也是下午就到了,这时候办完了外面的事正进门来,见虚弱的表妹被下人们扶住了,她快步过来皱着眉道,“你歇息会,府里的事我跟和宁会看着。”
“嗯。”谢慧齐握了握表姐的手,没有多语。